林间松涛阵阵,光线幽暗,脚下是厚厚的落叶。任风遥一行随着红英姑等人,在崎岖的山道上又行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穿过一片遮天蔽日的原始密林,豁然开朗处,红灯寨的险峻全貌终于展现在眼前。
但见一座奇峰拔地而起,直插云霄,峰顶一块巨岩突兀探出,形如猛禽的利喙,这便是“鹰嘴崖”。寨子便依着这万仞峭壁而建,占尽了地利的险要。一道粗糙却极为坚固的寨墙依着山势蜿蜒,皆用合抱粗的原木深深打入地下,顶端削尖,了望塔和箭楼错落分布。
红灯高悬处,唯一的入口是一扇巨大的包铁木门,需绞盘方能开启,门前小路仅容两三人并行,一侧是绝壁,一侧是深涧,真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进入寨门,景象又是一变。寨内空间比想象中更为开阔,十数间原木搭建的屋舍依山就势,错落分布,虽简陋却坚固,屋顶多以茅草或树皮覆盖,烟囱里袅袅冒着炊烟,空气中弥漫着松木的清香、泥土的潮气,及一股淡淡的、令人安心的烟火味——那是风干的野兽肉条、熏鱼和草药混合的气息。
四处望去,屋檐下挂着一串串红辣椒、金黄的玉米,木架上晾晒着各类兽皮,墙角堆着劈好的柴火,磨刀石旁放着待修的猎叉和弓弩,几个妇人正坐在门前缝补衣物、编织草鞋,俨然一个自给自足的山中村落。
寨子中央是一片夯实的平地,一座最为高大宽敞的原木建筑矗立于此,门前悬着一面红松木的匾额,上书斗大的“聚义厅”三字。
厅前空地上,一些精壮汉子正在打磨刀剑,虽是五花八门的兵器,却都被擦拭得寒光铮亮;另有几人围着一名老者,正学习辨认草药。他们衣着杂乱,补丁摞着补丁,面容饱经风霜,但眼神却无流民的麻木,反而透着一种挣脱枷锁后的豁亮与坚韧。
寨中约有两百余人,多是来自周边州县活不下去的贫苦农民、猎户、手工业者,甚至还有若干被逼反的小吏。他们相见时彼此打着招呼,孩童在空地上追逐嬉戏,老者坐在阳光下眯着眼笑,气氛竟是出乎意料的融洽和睦,仿佛乱世中一方难得的桃源净土。
最引人注目的,是紧靠鹰嘴崖绝壁下的一栋独楼。它比寻常屋舍高出许多,竟有三层,以粗大的杉木为柱,搭建得更为精巧结实。三楼视野极佳,可俯瞰整个山寨和远山叠嶂。一面飒飒红旗插在屋顶,迎风微展。
黑牛顺着任风遥的目光看去,咧嘴一笑,压低声音道:“那是大当家的‘栖风楼’。她和几个贴身护卫的姑娘家住那儿。嘿,咱们大当家厉害,住的楼也是寨子里头一份!
一路行来,二虎早就和二当家黑牛相谈甚欢,先前那点过节早已烟消云散。这时候听闻黑牛说大当家厉害,没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二虎还对古武没啥概念,不禁面露诧异:“她一介女子,武艺竟能胜过黑牛兄?”黑牛咧了咧嘴,摆手叹道:“云泥之别,不可同日而语啊!”二虎摇头轻笑,绝不敢信。
行至聚义厅旁,红瑛姑抬手一指旁边一间早已收拾整洁的木屋:“诸位一路辛苦,暂且在此歇脚。稍晚厅中备有薄酒粗食,再为为各位接风洗尘。”
落日熔金,暮色渐合。就在霞光将尽之时,黑牛与小云一同前来,叩响了任风遥等人的房门。
聚义厅内,粗大的松明火把插在墙上的铁环里,熊熊燃烧,将偌大的厅堂照得亮如白昼,也映得每个人脸上光影跳动。油脂滴落火中,不时发出“噼啪”的轻响,混合着烤肉和土酒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厅中央是一张极长的粗糙木桌,两旁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椅凳,有的甚至是粗锯的树墩。桌上摆满了海碗,里面斟满了浑浊却浓烈的自酿土酒。大盆的烤野猪肉冒着腾腾热气,油脂滋滋作响;各色山珍野味堆叠如山——清炒的蕨菜、炖得烂熟的山鸡、用野葱凉拌的菌子,还有大摞粗粮烙饼,朴实却诱人。
在这饥馑连年的乱世,红灯寨背靠连绵的沂蒙群山,竟凭山中所出,过得堪称“丰衣足食”。
长条桌的尽头端坐一人,正是已除去面纱的红瑛姑。只见她年约十八,眉似远山含黛,目如秋水横波,鼻梁挺拔秀逸,唇线清晰分明。常年的山风与日色将她的肌肤染成健康的蜜色,更添几分不羁的野性与勃勃英姿。她绝非暖房中娇韵诗养的花卉,而是傲立于悬崖之巅的雪莲,于清丽柔婉之中,蕴藏着不容逼视的锐利与冷艳,堪称绝色。
任风遥在惊诧于她年轻的同时,目光亦不自觉被这份独特的英气所吸引。一旁的二虎眼中,则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惊叹,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对见惯了现代社会“弱不禁风”样女孩的二虎来说,就这气质,太飒了!
长桌右手边除了二当家黑牛,还坐着一位年近四十、身着洗得发白的文士长衫的男子。他面容清癯,眼神沉静,虽略显落魄,却自有一股书卷清气,与周遭的豪迈氛围看似格格不入,却又奇妙地融为一体。此人便是山寨的“军师”,人称崔先生。再下首,便是十多位山寨中的各小队首脑,分两边坐开,长桌左手边却是预留了三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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