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风遥想不到看着唯唯诺诺的赵知州,一旦面临危机居然能瞬间进入状态,心中观感大为改观。心道,此人或许缺乏打破规则的魄力,但其扎实的政务能力、清晰的思路和对国家典制的熟悉,展现得淋漓尽致。
瞬间明白了为何大明能延续近三百年——其官僚系统并非一无是处,选官任官的一套机制,确实能最大化的优选出能力出众的人。再看看这制度下的积累,本身拥有一套应对危机的成熟流程和大量赵文琦这样的“实务官”,他们是将国家维系在一起的骨架和黏合剂。
“想不到赵大人政务处理如此果决、娴熟,赵大人,辛苦了!”
任风遥真心赞许,语气自然变得缓和。
又见陈千户虽话不多,却是做事雷厉风行,暗暗颌首。但他深知,这套古典防疫体系,治标,没有治本,漏洞太多了。有心助两位地方官一臂之力,开始思虑接下来的动作。
赵文琦的一番布置,从明代流程来讲确实无可挑剔。但任风遥毕竟乃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现成的防疫样本就在脑子里,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心说这要是让现代人来指挥,一个社区大妈都能比他们想得更周到。
“赵大人、陈千户。”
因认同两位地方官的能力和态度,任风遥有心结纳,态度无比诚恳,语气沉稳而有力,开始注入现代防疫思想:
“依旧例,两位大人思虑的已经很周全。可是我担心此疫凶顽(其实是需要持续灭杀病菌,才可能彻底消除传染源头),全部消灭需一定时日。再有,时候稍长,恐大家懈怠,当做好督察;同时,辅以雷霆手段,查漏补缺,方可万全。我提出一个路线,供两位大人商量。”
“其一,当成立‘防疫总指’!”
任风遥小心措辞,也不知道这类现代词汇是否能被理解。见二人眼睛一亮,心说有门,中国词汇就是牛,哪怕现代词汇,古人理解起来也毫无压力。
没了理解负担,任风遥开始灌输:“请赵大人、陈千户牵头做总指挥,与府衙其他主事,即刻组成总指挥部,作为本次防疫行动的指挥中枢。
中枢的职能就是:分派并监督职责所属,各司其职,统一号令,政令出一,避免推诿掣肘!所有信息、物资、人力,皆需汇总于此,统筹调配!”
见两人频频点头,继续道:
“其二,保卒方能保民!” 他看向赵文琦和陈震,“请两位立即清点临阵人数,包括两位大人,我将调拨一批特制‘面罩’(口罩)、护手、护目镜、“消毒液”和“消毒水”及“神仙丹”(这是剽窃了二虎的“专利”,本想说是抗菌类药物,怕穿越知识不好理解),首要保证所有执行封锁、巡逻、运输之兵士,所有一线人员,都能得到最优先的安全保障。
军医亦需优先防护!兵卒无恙,秩序方存!”
赵知州与陈千户大为震动。
“其三,消杀“传染源头”必须彻底……
见旁边书吏正在仔细记录,接着道:
“其四……
“其五……
“其六……我早年间拜游方仙人为师,曾习得部分医术,恰有极其对症药物,只要送医及时,可保患者平安!——任风遥这里无奈又玩了一次“封建迷信”,实在是不好解释药物来源”。
“再有,赵大人思虑已极周全。为策万全,我再补充两点。”——说完差点打自己两耳光,心道都是被后世影响的,动不动就“我再补充两点”:
话已出口,又将‘防疫观察员’、建立‘缓冲区’等等介绍了下。
任风遥的提议,条条直指明末防疫体系的薄弱环节——缺乏统一指挥、缺乏对一线人员的保护、隔离消毒不彻底、民众动员不足、治疗缺少办法。这些措施逻辑严密,操作性强,瞬间描绘出一幅更严密、更科学的防疫图景。
任风遥的话音落下,现场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
然而这寂静并非迟疑,而是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与豁然开朗所取代。他条分缕析的陈述,如同一道道锐利的光,瞬间刺破了原有防疫经验的迷雾,将一个结构严谨、环环相扣的现代防疫体系,清晰地铺陈在两位大明官员面前。
赵文琦与陈震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惊涛骇浪。
赵文琦心潮翻涌,看向任风遥那与其年轻面容、神秘白发形成强烈对比的深邃眼眸,内心惊叹:“此人年纪轻轻,思虑竟已如渊海!我所虑及的疏漏,他竟能一一补全,甚至远超我的想象。这绝非寻常才智,此等谋思规略,哪里会是一个草莽反贼的格局……此人未来发展不可限量。”
陈震更是感到一股久违的热血在胸中激荡,他用力握紧了拳:“好一个‘保卒方能保民’!他第一个想到的,竟是我麾下儿郎的性命!此等爱护之心,深合我意!有此人在,何愁疫魔不除!”
下一刻,无需更多言语。
赵文琦神情一肃,整理衣冠,对着任风遥便是郑重一揖到底,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信服:“任大人真乃天人也!此策高屋建瓴,思虑之缜密,举措之果决,下官闻之,如拨云见日!青州百姓之幸,便从今日始!一切,便依大人所言办理!”
陈震亦随之踏前一步,抱拳行礼,声若洪钟,带着军人特有的铿锵与决绝:“末将陈震,感激任大人体桖麾下全体儿郎,从此刻起,如何处置疫情,唯任大人马首是瞻!”
三人目光交汇,一种基于“共患难”中对彼此的依赖,对处理问题能力的深深认同,与共同目标下的信任感,在这一刻悄然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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