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城,周王府。
曾经的丝竹管弦之声早已被死寂取代。殿内,周王朱恭枵独自坐在阴影里,面前摊开着一封密报——上面详细记述了福王朱常洵在洛阳被俘后,被李自成部下剁碎与鹿肉同煮,制成“福禄宴”的惨状。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王爷……”老太监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慌,“流贼……闯贼的先锋,已过朱仙镇了!”
朱恭枵猛地抬起头,眼中已没有丝毫犹豫,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决绝。他站起身,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传令,打开府库。所有,全部。”
“王爷!” 老太监噗通一声跪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可是积累了百年的财富啊!
“去!”朱恭枵厉声喝道,随即大步走向殿外,走向那座象征着财富与地位的金库。
沉重的库门在刺耳的嘎吱声中缓缓开启。刹那间,珠光宝气几乎要溢出来。成箱的金锭银元宝、堆积如山的铜钱、精美的玉器古玩……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烁着令人窒息的光芒。
朱恭枵抓起一把金锭,冰冷的触感让他更加清醒。他转身,对闻讯赶来的巡抚高名衡、总兵陈永福等守城官员,以及聚拢过来的将领和士兵们,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都看到了吗?这些都是钱!是本王,是朝廷的钱!但现在,它们是你们的买命钱,是开封城的救命钱!”
他猛地将金锭砸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传本王令!凡我守城将士,斩流贼一级者,赏银——五十两!”
“五十两”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人群中炸开。一个普通士兵一年的饷银也不过十几两,五十两足以买几亩好地,盖一处宅院!士兵们原本因恐惧而有些涣散的眼神,瞬间被点燃了,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朱恭枵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激动而又难以置信的脸,声音再次拔高,如同宣誓,也如同诅咒:
“若有壮士,能于万军之中,射杀李自成者——赏银万两!本王保他世代富贵!”
“万两!”人群彻底沸腾了!这是他们无法想象的巨富,是足以改变整个家族命运的赏格!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誓死保卫开封!愿为王爷效死!”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响彻王府内外:
“誓死保卫开封!愿为王爷效死!”
“好!” 朱恭枵赤红着眼睛,“把这些,都给我搬到城头上去!让所有弟兄们都看着,他们不是在为虚无缥缈的忠义拼命,他们是在为自己、为父母妻儿的富贵前程拼命!”
于是,开封城头出现了亘古未有的奇景:一箱箱的白银黄金就堆在垛口后面,在阳光下反射着诱人而残酷的光芒。文书吏员当场登记,当场发放。一个士兵血战归来,提着两颗首级,验明正身后,沉甸甸的一百两白银立刻塞入怀中。他激动得浑身发抖,周围的士兵则看得眼红如血。
“兄弟们看见了吗?王爷说话算话!杀贼!领赏!”那士兵举着银子嘶吼。
“杀贼!领赏!”守军的士气被这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推向了疯狂的顶点。
周王朱恭枵没有躲在安全的王府里。他每日身着戎装,亲自登上伤亡最惨烈的城头。他不指挥作战,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将士们,有时会亲手将赏银递给血泊中爬回来的伤兵。
“王爷,这里危险!”陈永福在一次激战后,焦急地劝道。
朱恭枵看着城外漫山遍野的敌军,惨然一笑:“陈总兵,城若破了,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开封在,本王在。开封亡,”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周围士兵的耳中,“本王,与尔等同死!”
这句话,比万两白银更能凝聚人心。它传递了一个信息:这位尊贵的亲王,已经把他们这些丘八的命运,和他自己的命运彻底绑在了一起。
消息很快传遍全城。士绅、商贾、甚至是普通百姓,都被周王散尽家财、亲临前线的举动所震动。他们自发组织起来,运送礌石滚木,救治伤员,蒸炊饼馍馍送上城墙。整个开封城,在周王用黄金和决心铸就的意志下,真正被捆绑成了一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与命运共同体”。
正是这由恐惧和黄金共同锻造的钢铁意志,让开封顶住了李自成一次又一次潮水般的猛攻,将这场围城战,拖入了最残酷、最绝望的消耗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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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推移至崇祯十五年(1642年10月,就是任风遥正在山东青州抗击疫情,拯救百姓的时候)。
旷日持久的围城已让城内粮尽,易子而食的惨剧日日上演。而李自成这边,数十万大军(也有说近百万)久顿于坚城之下,师老兵疲,同样焦躁不安。破城的渴望与时间的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
历史的指针,最终指向了崇祯十五年九月十五日夜(公元1642年10月8日)。黄河秋汛,水势浩大。一个或许源于军事计算的决断,或许是被绝望和愤怒催生的疯狂计划,在李自成军中和守城将士中,同时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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