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11月中旬,上午。日头明晃晃地挂着,虽是初冬时节,光芒里还是带着一丝暖意。任风遥信步向青州府衙行去。
劫后余生的青州城,正竭力恢复着往日的生机。街边,紧闭数月的店铺大多卸下了门板,热腾腾的蒸饼笼屉冒着白汽,与清冷的空气交织在一起;铁匠铺里传来了久违的、有节奏的叮当声;甚至有货郎挑着担子,沿街叫卖些针头线脑,声音虽带着些沙哑,却透着一股活气。
行人虽大多面带菜色,衣衫也显破旧,但眉宇间那股沉甸甸的、等死的绝望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如释重负的轻松。见到那一头显眼白发的任风遥走过,无论是店铺掌柜还是过往行人,纷纷停下脚步,脸上绽开发自内心的笑容,恭敬而热切地招呼着:
“任大人好!”
“大人您辛苦!”
“大人,用过早膳了吗?小店有新出的胡饼……”
许多百姓虽未亲眼见过这位神医,但“白发神医任大人”救了全城百姓的恩德早已口耳相传,他那头白发便是最醒目的标识。感激之情无需多言,都融在了那一声声朴素的问候与躬身行礼之中。
目光扫过街面,任风遥忽然在一家新开张的杂货铺门内瞥见一个不同寻常的物事——店家柜台角落里,并不显眼地立着一个小神牌,前面甚至还摆着一碟看似新鲜的果子。神牌上写的并非常见的“天地君亲师”或财神、灶君,而是 “救苦解难任公长生禄位”。
“唉”,任风遥心下摇头,这已是近日来第数次见到了。
他早已听得风声,民间,尤其是一些原本信奉白莲教的底层民众,在经历此番生死大劫后,将他那些“奇巧银技”和活人无算的功绩,视作了神佛显圣。这白莲教信奉“无生老母”,有“弥勒下生,明王出世”之谶言,他们不敢公然打出那些犯禁的名号,便巧妙地将任风遥附会为 “白莲净世,应劫临凡的圣童” ,私下里尊称他为 “白衣圣童” 或 “净世医君” ,将他当作无生老母座下降世救难的使者,家家供奉。这是把他对现实的拯救,转化为了是神佛救赎的虔诚信仰,
他无奈,又一次踱步入内:“刘老爹,忙着呢。“哎呦,是任大人啊,您快请坐”。老翁慌不迭的要搬凳子。
任风遥摆摆手,苦笑着指着牌位道:“这~实在是不合适,您还是撤了吧。”
”撤不得,撤不得!”刘老汉连连摆手拒绝。“任大人,您有所不知,这可是俺的镇宅牌位”。刘老汉泪眼婆娑:“大人,您不让拜,小老儿心里空落落的,拜着您,才觉得心里踏实,这日子才有盼头啊!”。
让任风遥深感无奈,却又无法强硬制止。他只得微微摇了摇头,装作未见,快步离去。
到了府衙门口,却见景象好是热闹。衙门前空地上排着两条长长的队伍,井然有序。原来这是疫情中招募的“义勇”,正按照名册,分批来领取官府发放的酬劳和抚恤。
见到任风遥到来,队伍中立刻响起一阵骚动,众人纷纷躬身抱拳,声音洪亮而整齐:
“参见大人!”
“大人安好!”
“给大人问安!”
这些人中有的是街坊壮丁,有的是城外乡民,此刻虽穿着朴素,却个个挺直了腰板,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光彩。
任风遥停下脚步,面向众人,郑重地拱了拱手,清朗的声音传入每个人耳中:“诸位辛苦!青州能渡过此劫,全赖诸位义勇同心,任某在此谢过!”
众人闻言,更是激动,纷纷道:“愿为大人效力!” 声音真挚,响彻府衙前街。
任风遥不再多言,再次拱手,在一片崇敬的目光中,转身步入了府衙大门。
刚踏入府衙大厅,便见青州知州赵文琦与千户陈震正含笑将一批客人送至门廊。这批人衣着体面,气质迥异于寻常百姓,有身着杭绸直裰、大腹便便者,亦有穿着朴素儒衫、清癯挺拔之士——正是青州本地的商贾代表与文人耆老。却是本州的士绅商贾集体前来拜会父母官,乃是地方精英与官府的互动。
只听为首一位老者言辞恳切:“……此次大疫,若非老父母并任、陈二位大人殚精竭虑,乃至不惜以身犯险,我青州阖城生灵恐难保全。府库为此耗费一空,我等乡梓之人,岂能坐视?”
这番话语透着真心,在这天下崩坏、官逼民反的末世,青州府衙上下为民不惜一切的作为,犹如一股清流,让麻木的人心重新感受到了“父母官”三字的分量,他们自然感铭于心,愿倾力回馈。
说话间,众人见到任风遥进来,场面顿时更加热切。
“瑞丰昌”粮行的东家陈瑞安与“德兴和”布号的东家苏明远立即领着众人快步迎上,纷纷躬身长揖——此乃士民对极度尊敬的官员所行的重礼,口中更是热切非凡:
“任大人辛苦了!”
“青州百姓,永感大人再生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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