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腊月,天气愈发寒冷。青州府衙的二堂内,炭盆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弥漫在众人心头的寒意。知州赵文琦将城中几位有头有脸的士绅大户召集于此,共商迫在眉睫的粮食问题。
赵文琦面带忧色,开门见山:“诸位乡贤,今日召集大家,实为无奈。疫情虽过,这粮食难关却才真正开始。府库已空,市面上粮价一日三涨,若不能尽快稳定米价,筹措足够粮源,只怕刚安稳的民心,顷刻间就要再次崩乱啊!”
在座的有“瑞丰昌”粮行的陈瑞安、“德兴和”布号的苏明远,此外还有经营盐引的“裕丰号”东家周世荣,以及专事南北货的“通海行”东家李敬堂。这几位在之前的疫情中,或出粮施粥,或捐布制衣,在安抚流民、稳定社会上确实帮了府衙大忙。
陈瑞安叹了口气,将手中茶盏轻轻放下,开口道:“老父母句句皆说到我等心坎里了。这粮字,如今真真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
他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非是小的们不肯尽力,实是这局面……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他抬眼看了看在座诸人,继续道:“如今左近州县,济南府自身难保,兖州府也是捉襟见肘,都眼巴巴指着那条时断时续的漕运命脉。可漕运……”他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运河上下,关卡林立;闯贼势大,运输时断时续,沿途损耗更是惊人,便是有些许粮船过来,也是杯水车薪。”
言至此处,他略作停顿,目光扫过任风遥,似有难言之隐,最终还是一咬牙,压低了声音道:“再者,老父母、任大人明鉴。陈某虽顶着个青州最大粮商的名头,库里的存粮却也有限。这市面上粮价的涨落,背后牵扯甚多,实非我一家之力所能左右……”
任风遥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迟疑,身体微微前倾:“哦?陈东家,听你此言,这粮价背后,莫非另有乾坤?”
此言一出,堂内瞬间安静下来,几位士绅眼神闪烁,或低头喝茶,或整理衣袍,竟无一人接话。
赵知州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与愤懑,只得自己接过这烫手山芋,压低声音道:“风遥,你有所不知。这青州地界上,最大的粮仓,不在市面上,而在……衡王府。”
任风遥原本穿越而来,原主又是乡隅农家,自然不知衡王之事,看向赵知州。
见任风遥不明就里,赵知州身子微微倾向他,压低声音解释道:
“风遥你有所不知。我青州城内,有一座衡王府,乃是天潢贵胄,宪宗皇帝一脉传下来的正经藩王。老王爷在年中薨了,如今嗣位的,是他的嫡孙朱由棷(zōu),年纪不过二十上下。”
他言语间,刻意强调了“嫡孙”和“嗣位”二字,既点明了新王身份的合法性,也暗示了其根基尚浅。
“这位小王爷,如今正是立威掌权的时候。王府在青州近二百年,城外良田沃土,十亭中少说有三亭是王府的庄田。至于府中的粮仓……”赵知州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那更是深不见底,年年新粮压陈粮,仓廪之实,恐非我等外臣所能揣测。只是……”
话锋一转,赵知州苦笑一声,“王府自有规矩,他们的粮食,是用来供奉王驾、维系宗室体面的,等闲不会流入市面。下官虽为一州父母,但在王爷面前,终究是臣子。没有朝廷明旨或王爷首肯,这开仓平抑粮价之事……唉,下官连开口都难啊。”
(此时,任风遥神识快速进入“空间”,通过电脑查询,瞬间明了:新任衡王朱由棷,是一个典型的“庸碌、吝啬、毫无气节”的末世王爷。将财富看得极重。在李自成军队逼近山东时,当地官员恳求他借粮饷以募兵守城,他百般推诿,一毛不拔。
他就像守卫开封的周王的反面教材。周王懂得“破财消灾、散粮保命”的道理,而朱由棷则愚蠢地认为,只要守住自己的金银,无论谁来了都能过好日子。
明朝灭亡后,他先是投降了李自成,清军入关后,又很快投降了清朝。他以为这样能保住性命和家产,结果最终还是在顺治年间被清廷找借口处死了。)
众人见赵知州挑明,也都纷纷附和,语气中充满了对王府那种超然物外、漠视民间疾苦的无力感。
“是啊,王府深似海,我们这些平头商人,连门都进不去。”
“就算进去了,没有门路,连个有头脸的管事都见不着,如何谈买卖?”
任风遥心中冷笑:“国难当头,还抱着粮食做土皇帝梦?既然你不体面,将来就只好帮你体面了。”这个念头一起,他看向赵知州,心中已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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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敬堂试探着提出另一个路径:“水路指望不上,王府的路又走不通,能否组织商队,去河南归德府一带购粮?虽路途遥远,总好过坐以待毙。”
周世荣立刻否决:“李东家有所不知,闯贼活动频繁,陆路险阻重重,大队粮车根本过不来,十成粮食能有一成运到便是侥天之幸。光是沿途打点各路‘神仙’的费用,就能让粮价翻上几番!这成本之高,已非寻常百姓所能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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