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动前,任风遥压低声音,用极简的手语配合耳语,将行动目标与撤退计划向二虎做了最后确认。
“最难的不是靠近大帐”,任风遥的目光锐利如鹰,“而是如何在不惊动万军的情况下,像影子一样渗透进去。只要踏进帐内,我就能从空间中‘调’出M1296龙式装甲运兵车,届时,别说挟持一个阿巴泰,就是硬闯这万军大营,我们也来去自如!”
两人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中军大帐。帐前人影幢幢,数名顶盔贯甲的巴牙喇护军营精锐如同钉在地上的铁桩,按刀肃立,目光如电,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任何异动都可能引发雷霆般的反应。
大帐旁侧,一座稍小的医护毡帐正忙得不可开交。借着两名医官端着铜盆掀帘而出的瞬间,任风遥与二虎如同滑入水底的游鱼,悄无声息地闪身而入。
帐内热气蒸腾,混杂着草药与血腥的刺鼻气味。中央的火盆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映照着悬挂的药囊和散落的医疗器具。一个盛满热水的大木桶正冒着滚滚白汽,两名医助正背对着门口,手忙脚乱地滤着药渣。
无需言语,二虎默契封住帐门,任风遥身形如鬼魅般欺近,手刀精准落下,击中后颈,随即肘击另一人太阳穴,两声闷响,两名医助软软倒地,整个过程未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不过喘息之间,两人已再次“改头换面”。任风遥端起地上尚温的热水盆,二虎则拎起药囊,低头敛目,步履匆匆地走向中军大帐。
“磨蹭什么!快!”把守帐门的戈什哈(亲兵)厉声呵斥,焦躁之情溢于言表,一把掀开了帐帘。
两人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顺势踏入帐内。
就在踏入主帅大帐的瞬间,一股混合着绝望、焦灼与草药味的热浪扑面而来。
见大帐左侧,数盆炭火烧得正旺,驱散着冬夜寒意,跳动的火苗将所有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帐壁上。
右侧,几名医官围着一个小火炉,炉上药罐“咕嘟”作响,热气腾腾,他们脸上写满了无能为力的惶恐。
帐中,一名身着精良铠甲、神色威严中带着深深忧虑的将领(辅兵统帅巴彦)如同困兽般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
而所有人的焦点——大帐最深处,一张铺着厚厚毛皮的卧榻上,阿巴泰正深陷其中。这位昔日叱咤风云的贝勒爷,此刻面如金纸,嘴唇干裂,胸膛剧烈起伏,发出破风箱般的艰难喘息。左腿与腹部的伤口即便覆着厚厚的药膏,依然能看出不祥的紫黑色肿胀,甚至隐约散发出腐败的气息。他时而因剧痛而浑身抽搐,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时而又陷入死寂般的昏迷,生命之火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两人将热水递到近身军医手中。任风遥正要按计划行动,却见身旁的二虎身形猛地一僵,手中药囊险些脱手。
顺着二虎凝固的视线望向病榻,任风遥也倒吸一口凉气——卧榻上那张因高烧而潮红的脸,竟与二虎父亲有着惊人的神似。同样是五十余岁的年纪,同样刚毅的国字脸型——二虎曾说过自己脸型眉廓随了母亲,唯独这眼睛与鼻梁全然继承了父亲。此刻,即便阿巴泰双目紧闭,那高挺的鼻梁与颧骨勾勒出的轮廓,依然带着二虎父亲那份不怒自威的气度。
任风遥清楚地看见二虎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握拳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个在枪林弹雨中眼都不眨的汉子,此刻眼神里翻涌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与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动摇。
“走。”任风遥不动声色地扯了下二虎的衣袖,用气声吐出这个字,率先转身退出大帐。
帐外寒风扑面,却吹不散心头的滞重。任风遥正斟酌着如何开口,却听二虎声音沙哑地低语:“此人…生机已绝,活不过三日了。”
任风遥本想用“你家祖上莫非还有爱新觉罗血统”来打破这凝重的气氛,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二虎眼中那抹罕见的、混杂着迷茫与忧伤的神色,让他意识到这不是玩笑的时刻。
“遥哥,劫持没有意义了,走吧。”二虎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两人沉默地向营区外挪步。夜色深沉,只有脚步声在冻土上沙沙作响。
望着二虎低垂的肩膀,任风遥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缓声道:“见貌思亲,人之常情,不丢人。”
这句安慰仿佛击穿了二虎最后的心理防线。他停下脚步,仰头望着被乌云半掩的冷月,声音有些发颤:
“我想我爸我妈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好不好,吃饭了没有……”
原来方才帐中那惊鸿一瞥,勾起的不仅是震惊,更是深埋心底、跨越时空的思念。
任风遥闻言默然。他何尝不是?在这个举目无亲的末世,每一个相似的轮廓,每一处似曾相识的景致,都可能成为思乡的引信。他仿佛又看见母亲把米饭端到他跟前,慈爱地看着他一口一口吃掉,看到父亲帮他扛着行囊上大学时的背影——那些曾经寻常的画面,此刻,温暖却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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