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绵长刺耳的“滴——”声,如同烧红的铁钎,烙进了林晚星的耳膜,也烙进了病房里凝滞的空气中。时间仿佛被冻结,只剩下心电监护仪屏幕上那条冰冷的直线,无情地宣告着一个生命的终结。
陆琛的背影僵硬地定格在病床前,他握着母亲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扭曲,呈现出一种濒临碎裂的青白色。他没有动,没有哭,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但那挺直的脊背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负,微微地、不易察觉地颤抖着。一种庞大而无声的悲痛,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医生和护士沉默而迅速地走进来,开始进行最后的流程,动作熟练而带着职业性的肃穆。有人想上前请陆琛暂时离开,却在他一个冰冷得毫无生气的眼神扫过后,噤若寒蝉地退开了。
林晚星站在原地,像个多余的、闯入悲伤禁地的局外人。沈母最后凝固在她身上的目光,像一道无形的烙印,灼烫着她的灵魂。那目光里有愧疚,有释然,有未尽的嘱托……独独没有对她的责怪。这位善良的老人,至死都以为是自己当年的妥协,导致了儿子和她之间的悲剧。
真相像一块烧红的炭火,在她喉咙里翻滚,灼烧着她的理智。她想冲上去,抓住陆琛,不管不顾地嘶喊出日记本里的内容,告诉他一切都不是他的错,也不是她的错!他们都被一个卑劣的骗局愚弄了!
可是,看着他那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灵魂、只剩下冰冷躯壳的背影,看着他与母亲最后相连的、不肯松开的手,所有冲到嘴边的话,都被那沉重的、令人心碎的寂静硬生生堵了回去。
此刻的揭穿,不是救赎,是另一种形式的残忍。是在他刚刚失去至亲的伤口上,用真相作为刀刃,进行再一次的凌迟。
她的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不是为了自己蒙受的冤屈,而是为了床上安详闭目的老人,为了眼前这个被恨意支撑了五年、此刻却连恨都似乎失去支点的男人。
沈母的遗体被送往殡仪馆。整个过程,陆琛都异常沉默和配合,只是那沉默之下,是汹涌的、随时可能爆发的暗流。他安排了一切,条理清晰,指令简洁,仿佛在处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商业事务,唯有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猩红和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戾气,暴露着他内心正在经历的地狱。
林晚星被他的人“送”回了静思苑。这一次,看守似乎更加严密,连那个可能心存一丝同情的清洁工也不再出现。她像一件被暂时搁置、等待处理的物品,被重新锁进了冰冷的房间。
她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脑海中反复回放着病房里最后的一幕——沈母凝望她的眼神,陆琛僵硬的背影,以及那声宣告死亡的仪器的长鸣。
她知道,沈母的离世,不仅带走了陆琛在这世上最后的温情,也可能带走了……他说出真相、求得和解的最后一丝可能。当支撑恨意的支柱崩塌,剩下的会是什么?更疯狂的报复?还是彻底的……毁灭?
她不敢想下去。
沈母的葬礼在三日后举行,简单而肃穆。陆琛没有允许林晚星参加,她被彻底隔绝在静思苑,连通过电视新闻窥见一鳞半爪的机会都没有。女看守如同哑巴,送来的餐食也愈发简陋。
林晚星在焦灼和等待中煎熬。她知道,风暴即将来临。陆琛处理完母亲的后事,下一个,就该轮到她了。
果然,在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傍晚,那辆熟悉的黑色库里南,再次如同幽灵般,停在了静思苑的门口。
陆琛来了。
他穿着一身纯黑的西装,没有打领带,脸色是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眼底的红血丝更加骇人,像是几天几夜未曾合眼。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不再是单纯的冰冷,而是一种沉淀后的、更加令人恐惧的死寂和……一种仿佛决定了什么的决绝。
他没有看迎上来的女看守,径直走上二楼,推开了林晚星的房门。
林晚星正站在窗边,听到声音,猛地转过身。看到他的瞬间,她的心脏骤然缩紧,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
他站在门口,逆着走廊的光,面容隐藏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两口吞噬一切光线的深井,牢牢地锁住了她。
他没有立刻进来,也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她,目光从她苍白的脸,滑到她微微颤抖的手指,最后,落在她空荡荡的手腕上——那只沈母所赠的翡翠镯子,在她被送回静思苑后,就被女看守以“先生吩咐”为由,强行收走了。
“她走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过木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心悸。
林晚星张了张嘴,想说句“节哀”,却发现这两个字在此时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带着一种虚伪的讽刺。
“你知道吗?”他缓缓迈步,走进房间,每一步都踏在寂静里,发出沉重的回响,“她最后看着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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