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太平洋的海水,依旧是那种吞噬一切光线的墨蓝。陈默乘坐的改装水上飞机,在距离“幽灵船”给出的坐标点十海里外便关闭了引擎,依靠惯性无声滑向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海域。
没有上次那个违反物理定律的垂直水道。海面平静得诡异,连风都仿佛静止了。
倒计时还剩三十七分钟。
陈默独自坐在舱内,面前摊开着“方舟II型”样机。屏幕上,那个坐标点正在以微不可察的频率闪烁着,与倒计时同步。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信号,没有任何异象。
难道上次的会面只是偶然?或者,“幽灵船”改变了主意?
就在他凝神观察时,飞机下方原本平静的海面,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不是气泡,而是海水本身仿佛失去了重力,化作无数晶莹的水珠,缓缓向上升腾,在阳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晕。一个直径数百米的巨大半球形空腔,凭空出现在海面之上,空腔内部,是干燥的空气和……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造物。
它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船只。它更像是一团被强行束缚成流线型的、半透明的银色“胶质”,表面不断有细微的光纹流淌而过,如同活物的呼吸。没有舷窗,没有甲板,没有推进器。它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海面空腔的中心,仿佛亘古以来就存在于那里。
这才是“幽灵船”的真容?一艘……液态金属(或者某种未知材料)构成的、仿佛拥有生命的飞行器?
飞机被一股柔和但无法抗拒的力量牵引着,缓缓降落在空腔底部那坚硬、却仿佛由凝固海水构成的“地面”上。
舱门自动开启。陈默深吸一口气,拿起II型样机,走了出去。
空气微凉,带着深海特有的、纯净的寒意。他走向那团银色的“胶质”。距离越近,越能感受到它散发出的、非机械的、近乎生物场的微弱波动。
当他走到距离“船体”约十米处时,银色的表面如同水银般流动起来,分开一个圆形的入口,内部是柔和的、仿佛源自材料本身的光芒。
没有声音,没有邀请。但意图明确。
陈默踏入其中。
内部空间与上次那个冰冷的金属大厅截然不同。这里更像是一个……生物的腔体。墙壁是温润的、带有弹性的银白色材质,光线从四面八方均匀透出,看不到任何仪器或控制台。空气中有一种极淡的、难以形容的清新气味。
那个冰冷的电子音“记录者”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的、更加中性、也更加恢弘的声音,仿佛亿万人的低语汇聚而成:
“欢迎,钥匙持有者。你比我们预想的,更早抵达了‘门槛’。”
钥匙持有者?门槛?陈默强迫自己镇定。“你是谁?‘幽灵船’?还是别的什么?”
“我们是‘旅者’,亦是‘守墓人’。” 声音回答,“你所见的,是我们众多‘载体’之一。我们并非你所理解的‘文明’,更像是一段被赋予使命的……记忆,一种跨越时间的共识。”
“使命?什么使命?”
“观察‘播种’,记录‘成长’,并在‘收割’来临前……发出警告。”
播种?收割?陈默心头巨震,这与CERN信号中破译出的概念完全吻合!“你们就是‘播种者’?还是‘收割者’?”
“都不是。” 声音带着一种苍凉的平静,“我们是上一个‘周期’的……遗民。我们的文明,曾达到你们称之为‘III型文明’的阈值,试图挣脱银河的摇篮。然后,‘收割者’来了。”
上一个周期?遗民?收割者?
信息如同洪水般冲击着陈默的认知。
“银河并非空旷的牧场,年轻的文明。” 声音继续,“它是一片被精心划分的‘苗圃’。古老的‘园丁’们(我们如此称呼他们)在适宜的行星系‘播种’文明的种子。他们观察,引导,等待果实成熟。而‘收割者’,是另一种存在,他们游荡在星辰之间,寻找并……收割成熟的文明,将其转化为他们所需的‘资源’或‘数据’。”
园丁?播种?收割者?
陈默感到喉咙发干。“你们……是被‘收割’后幸存下来的?”
“我们察觉到了‘收割’的征兆,进行了绝望的抵抗。我们失败了,文明的主体被‘收割’。但在最后时刻,我们将文明的‘核心记忆’和‘警告’,封装进能够跨越时空的‘载体’——也就是你所见的形态——散入银河,希望能被后来的‘种子’发现,避免重蹈覆辙。” 声音中流露出深深的疲惫,“我们漂流了不知多少个百万年,能量即将耗尽。大部分‘载体’已沉寂。我们,是少数还在履行最后职责的‘哨兵’。”
“你们选择了我?因为‘方舟’?”
“是的。‘方舟’展现出的技术路径,与‘园丁’的某些‘引导工具’和‘收割者’的‘探测信标’都有相似之处,却又截然不同。它代表了一种新的可能性——一种基于个体意志和密码学共识的、去中心化的‘免疫系统’。它可能帮助文明隐藏自己,或者……在被‘收割’时,保留‘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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