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的天空像是被墨汁染过,厚重的乌云层层堆叠,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仿佛一块巨大的铅板悬在头顶,随时可能砸落。风裹着湿冷的气息,卷起路边的落叶,在灰蒙蒙的天地间打着旋儿,平添了几分萧瑟。
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考斯特中巴车,如同蛰伏的猎豹,悄无声息地驶进了汉东省界。车窗贴着深色的膜,从外面看不到车内的景象,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轻微声响,在寂静的公路上格外清晰。车厢里,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沙瑞金坐在靠窗的位置,身上穿着一件深色的夹克,没有穿正装,显得格外低调。他比中组部宣布的履新行程提前了整整一天到达,这场不在计划内的 “微服私访”,连省委办公厅都没提前通知。
沙瑞金放下手中的保温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杯身滑落,在膝头的文件袋上留下一小片湿痕。他目光透过车窗,落在路边那些刷着鲜红标语的广告牌上 ——“建设平安汉东,筑牢法治防线”,字迹醒目,却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眼神深邃得让人捉摸不透,仿佛能透过这表面的平静,看到汉东官场深处涌动的暗流。
“小白啊,前面的路口,不要往省委方向开了。” 沙瑞金的声音打破了车厢里的寂静,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坐在前排的秘书白处长愣了一下,连忙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转过身,小心翼翼地问道:“沙书记,那我们去哪里?省委办公厅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接待流程,工作人员都在等着您……” 他话没说完,就看到沙瑞金眼中坚定的神色,剩下的话又咽了回去。
“去省公安厅看守所。” 沙瑞金直接给出答案,手指轻轻敲击着车窗边缘,“丁义珍现在是全国关注的焦点,也是解开汉东这盘乱棋的‘眼’。我来之前就听说,那位祁同伟厅长,搞了个‘雷霆行动’,把人先扣下了?我倒要去看看,他是怎么守好这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的。”
白处长心中一惊,手里的笔差点掉在笔记本上。他瞬间明白了沙瑞金的用意 —— 这位新书记刚到汉东,就把第一站选在看守所,显然是对祁同伟这个 “汉大帮” 的核心干将,带着十足的审视,甚至是怀疑。他这是要亲自去摸清情况,而不是听下面人的汇报。白处长不敢多问,连忙点头:“好的沙书记,我马上跟司机说。”
看守所位于京州市郊的一片荒地上,四周是高高的围墙,围墙上缠绕着带刺的铁丝网,门口站着荷枪实弹的警卫,气氛严肃而压抑,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戒备。当考斯特缓缓停在看守所大门前时,正在值班室里整理文件的看守所所长看到车,还以为是普通的公务用车,刚要拿起对讲机通知下属接待,就看到白处长从车上下来,快步走到他面前,低声说了几句。
所长听完,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一抖,对讲机 “啪嗒” 一声掉在桌上。他怎么也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即将履新的省委书记沙瑞金!所长连忙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一路小跑着来到车旁,刚要开口,就被白处长一个眼神制止了。
沙瑞金从车上下来,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明,但那沉稳的气场和锐利的眼神,让所长不敢有丝毫怠慢。沙瑞金只淡淡出示了随身携带的工作证件,便说道:“不用惊动其他人,你带我去监控总控室,再让你的人守好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是!沙书记您这边请!” 所长战战兢兢地应着,躬着身子在前面带路,手心全是冷汗。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三个人的皮鞋踩在水泥地板上,发出 “噔噔噔” 的回响,在空旷的走廊里不断回荡,显得格外突兀。沙瑞金没有说话,双手背在身后,脚步平稳地往前走,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来汉东之前,他特意看了祁同伟的档案:早年是缉毒一线的战斗英雄,立过一等功,后来却一步步变成了钻营权术的 “官油子”,为了晋升不惜在老领导坟前哭坟,甚至有传言说他为了攀附赵家,做了不少违背原则的事。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在关键时刻,抢先一步抓捕了丁义珍,还摆出了一副 “铁面反腐” 的姿态。这里面,到底是真心反腐,还是另有所图?沙瑞金心里充满了疑问,他必须亲自找到答案。
当所长推开监控总控室的大门时,沙瑞金的脚步不由得顿住了,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些意外。巨大的监控屏幕墙占据了整整一面墙,几十块小屏幕闪烁着冷冽的蓝光,将原本昏暗的房间映照得一片惨白。屏幕上显示着看守所各个角落的画面,有的是牢房内部,有的是走廊,还有的是审讯室。
而在屏幕墙旁边的角落里,放着一张简易的行军床,床上铺着薄薄的被褥。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正坐在床边,背对着门口。那是祁同伟。
他没有坐在监控室中央那张象征指挥权的转椅上,而是缩在角落里的行军床上。身上的警服外套搭在床沿,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领口微微敞开,能看到有些发黄的衣领,显然是穿了不少天。他手里捧着一个打开的红烧牛肉面桶,面条已经泡得发胀,塑料叉子挑起一缕面条,却迟迟没有送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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