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的天,连着两天都是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像一块吸满了水的脏棉絮,悬在城市上空,连风都带着滞重的湿意,吹在脸上,闷得人喘不过气。街头巷尾的茶馆、办公室的茶水间,到处都在传着 “大风厂行贿案” 的流言,像一群没头的苍蝇,嗡嗡地撞着每个人的神经。
“听说了吗?蔡成功被抓了,在反贪局签了份百人名单,里面有好几个局长的家属!”
“我还听银行的朋友说,京州城市银行的欧阳行长也在里面,收了蔡成功不少好处费!”
这些话,像长了翅膀的野草,在官场和商界疯狂蔓延。没人知道消息源头在哪,只知道说得有鼻子有眼,连 “蔡成功在审讯室哭着指认” 的细节都传得活灵活现。
只有省公安厅指挥中心里,祁同伟看着监控屏幕上不断发酵的舆情,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这颗烟雾弹,是他让程度故意漏出去的 —— 没有实锤,只有模糊的 “传闻”,却最能击溃人心底的防线。尤其是欧阳菁那样,本就藏着亏心事的人。
京州城市银行总行的行长办公室里,暖气开得很足,却驱不散欧阳菁心头的寒意。她穿着一身意大利定制的职业套装,香槟色的面料衬得她肤色白皙,妆容也精致得挑不出错,可眼底的青黑像涂了墨,怎么遮都遮不住。她坐在办公桌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真皮桌面,目光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 蔡成功的号码还是关机,高小琴的电话拨过去,只剩冰冷的忙音。
“该死!都该死!” 她猛地抬手,将桌上的咖啡杯扫到地上,骨瓷杯 “哐当” 一声摔得粉碎,褐色的咖啡液溅在米白色的地毯上,像一滩凝固的血。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欧阳菁吓得浑身一哆嗦,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扑到窗帘后,手指死死攥着厚重的丝绒布料,只敢掀开一条细缝,往外张望。楼下的街道上车水马龙,根本看不出哪辆是警车,可她的心脏还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跳得快要冲破胸膛。
“是不是来抓我的?是不是……” 她喃喃自语,声音发颤,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她从抽屉里翻出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年轻的李达康还穿着夹克,搂着她的肩,女儿佳佳坐在两人中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那时候李达康还是县长,虽然忙,却会记得她的生日,会在出差时给她带小礼物。
“李达康…… 你好狠的心啊。” 欧阳菁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李达康的脸,指尖冰凉,眼底却满是怨恨,“你为了你的乌纱帽,为了你的 GDP,连老婆都不管了!我收那点钱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佳佳的学费,为了这个家!你一年到头不往家里拿一分钱,我自己想办法,有错吗?”
她突然反应过来 —— 李达康不会保她的。那个把政治声誉看得比命还重的男人,一旦她出事,只会第一时间跟她切割,甚至会主动要求 “从严查处”,用她的 “认罪伏法” 来证明自己的 “清廉”。到时候,她不仅会坐牢,连佳佳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不行,我必须走!去美国,去找佳佳!”
欧阳菁猛地站起身,动作慌乱地开始收拾东西。她拉开衣柜里的暗格,把护照、几张银行卡、还有几件价值不菲的珠宝胡乱塞进一个爱马仕包里。拉链拉了好几次才拉上,她的手抖得太厉害,指尖都泛了白。
同一时间,省检察院反贪局局长办公室里,气氛同样紧绷。侯亮平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着一叠厚厚的举报信,眉头拧成了一个 “川” 字。举报信里的内容详实得可怕 —— 不仅有蔡成功 “供述” 的复印件(当然是祁同伟故意 “泄露” 的),还有欧阳菁收受好处费的具体时间、地点,甚至连她用表妹名义开的隐秘银行卡号都写得一清二楚。
陆亦可站在一旁,脸上满是凝重:“侯局,这些材料太‘全’了,全得有点不正常。一看就是有人故意递过来的,这分明是把咱们架在火上烤啊。”
侯亮平把举报信往桌上一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还能是谁?祁同伟呗。他这是逼宫呢 —— 饭做好了,端到嘴边,连筷子都塞到手里了,咱们要是不吃,就是不作为,就是渎职。”
“可这毕竟是李达康书记的夫人……” 陆亦可还是有些犹豫,“李书记在汉东的脾气谁不知道?要是抓错了,或者动静闹大了,市委那边肯定不依,沙书记那边也不好交代。”
“亦可!” 侯亮平猛地站起身,声音提高了几分,眼底闪烁着理想主义的光芒,“我们是反贪局,不是谁的下属!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别说李达康的夫人,就是赵立春的亲戚,只要触犯了法律,我侯亮平就敢抓!”
他指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控截图,语气更沉:“你看公安那边传来的消息 —— 欧阳菁这两天去了三次银行,取了近百万现金,还联系了黄牛买去美国的机票,这是典型的出逃征兆!再不行动,她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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