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的夜,深沉得像一团化不开的墨。月牙湖的水波在夜色里泛着微光,远处市区的霓虹被湖岸的柳林挡在身后,只剩下偶尔掠过的晚风,带着湖水的湿凉,拂过山水庄园的青砖灰瓦。
这座被汉东名流称作 “销金窟” 的庄园,此刻却没了往日的喧嚣。最顶层的私人包厢里,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外界所有声响,连空气都像是被过滤过,安静得只能听见湖水拍打岸边的 “哗啦” 声,一下下,慢得像心跳。
祁同伟卸了那身笔挺的警服,换上一件米色羊绒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露出一点锁骨。他陷在深棕色真皮沙发里,头靠在椅背上,眼睛闭着,眉头微微蹙起,指节无意识地按着太阳穴 —— 那是他老毛病了,一遇上棘手的事,偏头痛就会找上门来。
高小琴穿着一身月白色苏绣旗袍,领口绣着几枝淡墨梅花,衬得她身姿愈发窈窕。她没像往常那样端着红酒杯周旋,只是跪坐在茶几旁的蒲团上,面前摆着一套宜兴紫砂壶。热水注入壶中,茶叶舒展的细微声响,在安静的包厢里格外清晰。她动作轻得像怕惊着什么,分茶、递杯,每一步都慢得透着耐心。
“同伟,你的头还疼吗?” 她把一只温热的闻香杯递到祁同伟面前,声音软得像湖面上的雾。指尖碰到他的手时,能感觉到他指腹的薄茧 —— 那是常年握枪、握笔磨出来的,和他平日里端着厅长架子的模样,判若两人。
祁同伟睁开眼,眼底还带着几分疲惫。他接过杯子,凑近鼻尖轻嗅,龙井的清香混着温热的水汽,顺着鼻腔漫进心里,紧绷的眉头终于松了些。“看见你,就不疼了。” 他嘴角牵起一抹浅笑,不是在官场应付人的那种公式化笑容,而是带着点松弛的、真实的暖意,“这几天外面风声紧,你怕不怕?”
高小琴手里的茶筅顿了一下,热水溅出一滴在茶几的黑檀木面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深色。她拿起素色茶巾轻轻擦着,动作慢了半拍,才苦笑着开口:“怎么能不怕?丁义珍跑了,陈海躺医院里没醒,侯亮平那个‘猴子’又带着反贪局的人到处查。赵瑞龙这两天像疯了一样,一天给我打八个电话,嗓子都喊劈了,逼我把山水庄园的烂账都扛下来。”
她抬起头,眼底没了往日的精明强干,只剩下藏不住的惶惑:“同伟,我总觉得有张网正往我们头上罩,越收越紧。咱们…… 还能全身而退吗?” 声音里的颤抖,像湖面被风吹起的涟漪,藏不住她骨子里的不安 —— 她终究还是那个从渔村走出来的姑娘,没了山水庄园的光环,只剩下无依无靠的脆弱。
祁同伟伸出手,握住她冰凉的手。这双手保养得极好,指尖涂着淡粉色指甲油,却掩不住指根处淡淡的薄茧 —— 那是她早年在工厂打工时留下的印记,和他当年在乡下扛锄头磨出的茧,是同一种底层挣扎的证明。
“小琴,你看着我。” 他坐直身体,眼底的疲惫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沉静,像能把所有恐惧都吸进去,“以前,我们是赵家推在前面的挡箭牌,是他们随时能扔出去的‘白手套’—— 丁义珍出事,让你顶;陈海被查,让你挡。但这次不一样了,我已经把那张网撕开了口子,而且,我手里握着剪刀。”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语气里泛起一丝厉色:“赵瑞龙想让你顶雷?没那么容易。山水庄园这块地,手续是有问题,但他拿走了七成利润,都洗到了海外账户里,凭什么让你一个女人去扛反贪局的审讯?凭什么让你替他背‘行贿’的黑锅?”
“可赵家的势力…… 是参天大树啊。” 高小琴的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茶几上,“我们只是树下的蝼蚁,怎么斗得过?当年我和小凤刚到京州,连饭都吃不上,是赵瑞龙给了我们机会,可现在……”
“斗不过是以前。” 祁同伟打断她,把她拉到身边坐下,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张黑色银行卡,还有一份厚厚的文件,“这里面是我最近整理的投资渠道 —— 东南亚的橡胶园,澳洲的牧场,都是干净的产业,和赵家没有半点牵扯。从明天开始,你要做两件事。”
高小琴擦干眼泪,接过文件,指尖划过封面的 “资产清单” 四个字,眼神慢慢清明起来。
“第一,慢慢从赵瑞龙的灰色生意里撤资。” 祁同伟的声音压得低,却字字清晰,“理由我都给你想好了 —— 就说响应省里的环保整顿,把庄园里的温泉项目停了;再以‘准备上市做合规审计’为由,把和大路集团的合作也断了。撤资要慢,不能急,免得打草惊蛇。”
他指着文件里的一页,继续说:“第二,把山水庄园的账目彻底切割。那些见不得光的行贿记录、空壳公司的转账凭证,全部推到刘庆祝头上 —— 就说他背着你做假账,收了蔡成功的好处,现在人跑了,烂摊子才露出来。我已经让程度找了人,能做几份‘刘庆祝挪用公款’的假证据,到时候就算查起来,也能把你摘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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