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淬火成锋
春去秋来,寒暑两易。军事学堂首批学员的三年学制,终于走到了尾声。
这一日,学堂校场点将台上,常胜肃然而立。她依旧是一身绯色常服,并未披甲,但那股经年累月沉淀下的威严,却比任何甲胄都更令人心生敬畏。台下,近百名学员身着统一的青色劲装,列队整齐,鸦雀无声。阳光洒在他们年轻而坚毅的脸庞上,每一双眼睛里都燃烧着即将奔赴前程的火焰,也闪烁着对讲台上那位师者的深深敬意。
与三年前入学时的青涩、懵懂甚至略带彷徨不同,如今的他们,身形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鹰,行动间带着一种经过系统训练后特有的干练与沉稳。他们不仅精通骑射格斗,熟稔兵法韬略,更深谙舆图测绘、军令文书,更重要的是,常胜倾注心血灌输的“为将之道,首重责任”的理念,已如烙印般刻入他们的灵魂。
常胜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她看到了韩成,那个来自江淮的寒门子弟,如今已是学员中的翘楚,眉宇间褪去了最初的卑微与忐忑,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与洞察世情的冷静。她看到了耿瓛,昔日的勋贵骄子,少了几分浮躁,多了几分担当与沉稳,其战术推演之精妙,连徐辉祖都曾称赞不已。她还看到了许多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年轻人,他们或许天赋有高下,但无一例外,都在这三年的熔炉中,淬去了杂质,显露出精钢的锋芒。
“诸君,”常胜开口,声音清越,清晰地传遍校场每一个角落,“今日,尔等学成,即将离此门,奔赴四方,为我大明效命。”
没有冗长的训诫,只有最直接的期许。
“学堂三载,授尔等以技艺,明尔等以道理。然,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真正的战场,不在沙盘,不在兵书,而在尔等即将踏足的每一寸土地,即将面对的每一次抉择。”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凝:
“记住,尔等手持之剑,非为私仇,非为权柄,乃为护佑身后家国百姓!尔等胸中所学,非为夸耀,非为晋身,乃为平定烽烟,再造太平!”
“此去,或至边关苦寒之地,或往东南烟瘴之乡,或入卫所积弊之营。前路艰难,诱惑亦多。望尔等,不忘初心,不负所学,不辱使命!无论身处何地,位居何职,皆需谨记——尔等,是大明的军官,是陛下的臣子,是百姓的屏障!行事但求无愧于心,无愧于国,无愧于这身军服!”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不少学员的眼眶微微泛红,紧握着拳头,努力挺直胸膛。
韩成站在队列最前,听着常胜的话语,脑海中闪过三年来的一幕幕——从初入学时的惶恐,到聆听第一课时的震撼,再到参与军械改良时的兴奋,以及无数次挑灯夜读、沙场演练的艰辛。这一切,都化为了此刻胸腔中奔涌的热血与沉甸甸的责任感。他暗暗发誓,定要以身许国,不负师恩。
耿瓛同样心潮起伏。他出身显赫,原本只是将此地视为镀金之所,但常胜的言传身教,同窗的砥砺奋进,尤其是那种超越门第、唯才是举的氛围,彻底改变了他。他不再仅仅视自己为长兴侯之侄,更视自己为大明军事学堂的首期毕业生,一个即将用实绩证明自身价值的军人。
“诸君,前路漫漫,珍重!”
常胜最后一句叮嘱落下,对着台下近百名学子,郑重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谢山长教诲!定不负国恩,不负师望!”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如同惊雷,炸响在校场上空,声震云霄,久久不息。
第二幕:星火初燃
毕业典礼后,学员们拿着兵部的委任文书,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迅速消失在帝国的庞大军事体系之中。他们被有计划地分配往各处:一部分如韩成、耿瓛等佼佼者,被直接派往九边重镇或东南海防前线,担任基层指挥或参军;一部分被补充入京营及各都司卫所,充任中下层军官;还有少数精于谋划、文笔出众者,被选入五军都督府或兵部担任幕僚属官。
起初,他们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波澜。在那些盘根错节、暮气沉沉的旧式军队中,这些年轻的“学堂派”显得格格不入。他们带来的新式操典、严谨的作战流程、对军械保养的苛求,甚至是对士卒生活的关心,都被许多旧军官视为“标新立异”、“书生之见”,暗中排挤、阳奉阴违者不在少数。
韩成被分配至蓟州镇,一个直面北元残余势力、压力巨大的边镇。他担任一个百户所的管队官。到任之初,他便发现卫所兵员严重缺额,在册者多是老弱,训练更是形同虚设,军官克扣粮饷成风。他没有急于求成,而是先从自己麾下仅有的几十名战兵入手,严格按照学堂所学的标准进行训练,与士卒同吃同住,亲自核查每一份粮饷发放,并利用所学,改进了烽燧传讯的方式。
起初,老兵油子们对他嗤之以鼻,认为他不过是个“娃娃官”,折腾不了几天。但数月下来,韩成麾下士卒的精神面貌和战斗力悄然发生了变化。在一次小规模的鞑靼游骑骚扰中,韩成沉着指挥,利用地形和改良后的烽燧系统,以极小代价击退了敌人,还斩首数级。捷报传开,不仅震惊了卫所上下,连镇守总兵都对他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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