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金蝉脱壳
东华门内外的喊杀声渐渐平息,唯有风雪愈发凄厉,卷着硝烟与血腥,拍打着朱红的宫墙。火把在风雪中明灭不定,映照着遍地狼藉的尸骸和冻结的血冰。镇北新军和英国公的京营兵马正在打扫战场,收押俘虏,一队队兵士沉默地穿梭着,只有铠甲摩擦声和伤者的呻吟在夜色中飘荡。
方平拄着天子剑,站在半塌的城门楼下,胸中血气翻涌,眼前阵阵发黑。不是疲惫,而是惊怒。林青墨和孙传庭一左一右扶着他,神色同样凝重至极。
“搜!给本王一寸一寸地搜!挖地三尺,也要把朱鼐钧找出来!” 方平的声音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还是在数万大军、层层封锁的眼皮子底下?
韩墨脸色铁青,匆匆而来,飞鱼服上血迹斑斑,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王爷,宫内已肃清,擒杀叛逆四百三十七人,俘获一百五十六人,高潜等为首太监十三人已押入诏狱。宫外叛军大部被歼,小部溃散,英国公正在追剿。但信王府……” 他咬了咬牙,“里里外外搜了三遍,包括所有密室、夹墙、地窖,除了那具穿着代王袍服的替身尸体,再无朱鼐钧踪迹!他……他就像凭空消失了!”
“不可能!” 方平推开两人,踉跄几步,望向信王府方向,那里火光已灭,只余一片死寂的黑暗,“三百护卫,数百甲兵,还有宫中内应,他怎么可能在我们眼皮底下溜走?除非……”
“除非他根本没进信王府!” 孙传庭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骇然,“那入府的仪仗,根本就是个幌子!真正的朱鼐钧,早已混在别处,甚至……甚至可能根本没进城!”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若真如此,那今夜这场血战,他们所有人,包括那位坐镇武英殿的年轻皇帝,都像傻子一样,被朱鼐钧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牺牲了所有死士和内应,只为上演一场“金蝉脱壳”?
“韩墨!” 方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厉声道,“立刻提审高潜!用尽一切办法,撬开他的嘴!我要知道朱鼐钧的真实计划、藏身之处、以及宫外所有可能的接应点!”
“是!” 韩墨领命,转身飞奔而去,杀气腾腾。
“孙先生,” 方平看向孙传庭,“你即刻带人,排查所有今日入城的车马、人员记录,特别是与信王府、与代藩有关的!还有,查一查那些被俘的叛军,尤其是头目,分开审讯,交叉印证!我不信没有一丝破绽!”
“卑职明白!” 孙传庭也匆匆离去。
方平又看向林青墨:“青墨,你伤重,先回府包扎……”
“皮外伤,不碍事。” 林青墨打断他,脸色因失血和寒冷而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我陪王爷去信王府,那替身尸体,或许有线索。”
方平看着她倔强的眼神,心中微暖,点了点头:“好。”
信王府内,一片狼藉,打斗的痕迹和血迹随处可见。那具“代王”的替身尸体被抬到正堂,盖着白布。方平上前,揭开白布。死者年约四旬,面容与朱鼐钧有六七分相似,身形也相仿,穿着亲王常服,心口中了一剑,早已气绝。但方平细看之下,发现此人双手粗糙,虎口有厚茧,绝非养尊处优的藩王,倒像是常年习武的军汉。更重要的是,其耳后并无朱鼐钧标志性的那颗黑痣。
“果然是替身。” 林青墨低声道。
“王爷!” 一名新军校尉捧着一个锦盒跑来,“在寝室暗格中发现此物!”
方平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封未写完的信,以及半块虎符。信是朱鼐钧的笔迹,内容竟是写给关外蒙古“代”字旗部落首领的密函,约定“事成之后,以大同、宣府之地相酬,共分北疆”,落款日期正是三日前!虎符则是调兵信物,可号令代藩三护卫!
“好个朱鼐钧!” 方平怒极反笑,“他早就算计好了!牺牲替身和这些死士,拖延时间,迷惑我们,自己则带着真虎符,怕是早已潜出城外,与蒙古兵马汇合去了!”
“王爷,看这个!” 另一名士兵在替身尸体的靴筒夹层里,搜出一张被血浸透大半的纸条。方平小心展开,借着火把光亮辨认,上面是几行潦草的小字:“丑时三刻,东华门举火为号,事成则入,事败则遁。出西直门,往居庸关,有人接应。”
“西直门!居庸关!” 方平眼中寒光爆射,“他果然要出关!接应他的人……是留守关外的蒙古骑兵,还是……关内的内奸?”
“王爷!韩大人有急报!” 一名锦衣卫百户飞奔入内,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张染血的纸条,“高潜受刑不过,招了!他说……代王入京前,曾秘会一人,乃是……乃是英国公府上的二管家!”
英国公府!方平脑中“嗡”的一声,如遭雷击!英国公张维贤!今夜率军“平叛”的英国公!难道……
不,不对!方平瞬间冷静下来。若英国公真是内应,今夜他大可作壁上观,甚至倒戈一击,何必率军来援?除非……除非这是朱鼐钧的又一重算计,故意留下线索,离间他与英国公?抑或是英国公府中有人被收买,英国公本人并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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