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的言辞表面上似是恭维,实则暗藏锋芒,直指宁道奇即将被卷入那场争夺天下的浩瀚漩涡。若以胸中存机之心去观照,便会发现此举与庄子所倡的逍遥超脱背道而驰。宁道奇若心志不坚,犹如摇曳的灯火,稍有风吹即灭;若在此时对自身产生疑惑,便会在道心深处留下裂痕,致使其气势下降,沦为下乘之辈。如此一来,任何对他的试探与挑衅,都只能徒劳而归,终究难以撼动其根基。换言之,宁道奇若不能在这场试探交锋中保持坚定道心,便会在精神的裂隙中自我瓦解,最终一无所获,任凭风云变幻,亦难以翻盘。
宁道奇依旧风姿绰约,眉宇间仍带几分不羁的豪气。五缕长须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宛若细柳拂水,柔软而有韧性。头戴峨冠,冠饰金纹,光彩夺目;身披锦袍,锦纹绣彩,绣出层层云纹,仿佛天地间的霞光随他而动。那双眼眸,清澈如山泉,却又带着几分天真的淡漠,仿佛世事尘埃皆与他无关,只是静静注视着前方的顾行。
院落四周寂静无声周围没有半点脚步声,也不见任何人影。宁道奇的心神若有丝毫松懈,顾行便会如影随形,言语调侃反击,趁机施展。此时的宁道奇,正以一种近乎玩味的姿态进行试探,却不料这一次的布局被顾行洞悉,最终导致他在这场言语机锋的较量中失策。
宁道奇的背后,屹立着一尊恭敬陪侍的老君雕像,神态安详,似乎在默默守望。四周的白石平台上,均匀排列着四方的道教护法天神塑像,宛若诸天神佛从云端降临凡尘,庄严而肃穆。它们的目光交汇在两位论道者之间,犹如无声的见证者,记录下这场激烈而深邃的言语交锋。
老君像所在的道龛前,摆放着一口巨大的香炉,檀香燃起,袅袅青烟在空气中缓缓升腾,香气四溢。那淡淡的檀香味道,似有穿透时空的力量,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种神秘而超凡的氛围之中。香烟缭绕间,正为两位辩者的论道增添了一层不可言说灵性光辉,使得这场思想的碰撞不仅是口舌之争,更是一场不见硝烟各自道心之争。
顾行神色淡然,步履轻盈,缓缓踏上那层层白石砌成的台阶。每一步都如行云流水,毫不惊扰石上尘埃,直至登临平台之上。他恭敬地为老君点燃香烛,轻拂香烟,低声献上礼仪,随后迈步向前,直至离宁道奇仅有两丈余的距离。
顾行抬眸,目光如秋水般清澈,淡淡开口:“道兄,吾以自身之生死为镜,观天地之始终,体悟自然之道。此道非止于生死之轮回,而是超脱于生死之外,使人得以逍遥于万象之间。正如《庄子·逍遥游》所言,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扶摇直上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的巨鹏神鸟,虽未能凭吾之身跨越天地之极,却亦可在枝丫间纵横跳跃,感受此间自由自在、任我驰骋的快意。”
顾行顿了顿,声音更添几分柔和:“道兄若认同此理,便请共赏此刻的清风明月,体会那不受束缚的逍遥自在。”
庄子那则寓言,构思奇诡而宏大,却并非单纯赞美鲲鹏的雄壮;它意在示悟,大小之别本无实质。沼泽中的小雀儿仰望高空翱翔的大鹏,虽见其浩渺,却不因自身渺小而自惭,反而体悟到自得其乐的悠然。万物各随其性,皆可安然自适,何须强求高低贵贱之分?
顾行借庄子的矛,刺破宁道奇以庄子为盾的论证,宣示自己逍遥于天下坚定道心。他不计较宁道奇的论点多么宏伟,因为立场各异,终究只能随缘而行,任凭自然之理自成其道。如此,逍遥之心便如清风拂水,淡泊而自在。
宁道奇笑声爽朗,眉眼间透出几分狡黠,轻声道:“我原本以为道友不对老庄的逍遥,故而不屑一顾。谁料道友竟在精通之处比我还要高明,实在令我惊讶。如今恍然大悟,便不禁好奇,敢请问道友,前来此地究竟有何目的?”
顾行轻笑,眉眼间透出几分洒脱:“这次踏入玄都观,本是想在大兴城的喧闹之外,寻得一隅清幽之地安身歇脚。谁料竟在此遇见道兄,心中欣喜不已,几欲掩不住这份欢愉。此地寂静无人,正是请教道兄拳法、切磋武艺的绝佳时机。望道兄不吝赐教,指点一二。”
宁道奇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苦笑:“原来是这等缘由?我明白了!敢问道友切磋章程?”
顾行仍保持微笑,淡然回道:“八招如何?”
宁道奇听罢,眉头微皱,惊讶道:“若道友以为我所修的散手八扑仅是八个招式,那便是误会了。”
顾行轻声笑道:“大道本无繁复,简而易行,数始于一而终于九。散手八扑虽可变幻无穷,归根结底仍是八种精要,若非如此,何以被道兄冠以‘八扑’之名?若我不能让道兄施展到第八扑,姑且不论胜负,亦算是一次有意义的交手。但若道兄执意要八诀齐施,直至双方停手方才分出胜负,道兄意下如何?”
宁道奇轻抚长须,忽然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低声道:“其实我只不过动了点小心思,没想到你会如此直言不讳。无论这场拳脚交锋的输赢如何,先前的恩怨便在此时了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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