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
国公府内,万籁俱寂。
蓝慕云的卧房外间,叶冰裳端坐椅上,一动不动,如同一尊冰雕。
她闭着眼,膝上横放着她的佩刀“惊鸿”。刀鞘古朴,却难掩其下锋芒。
她在复盘。
从蓝慕云醉闹醉仙楼,到廷杖五十,再到皇帝命她监视。每一个环节,都透着一股不寻常。
三皇子只是想教训他,皇帝却下了死手,这不合情理。
国公府手握兵权,功高震主,皇帝忌惮已久。这一切,更像是一场针对镇国公的敲山震虎。
而蓝慕云这个废物,不过是那只用来儆猴的鸡。
至于他刚刚那通疯话……
“朱雀大街的粮仓……烧起来了……”
叶冰裳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冷笑。
装疯卖傻,博取同情?手段未免也太拙劣了些。
朱雀大街乃是京城中轴,皇家粮仓更是禁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重地,别说失火,就是一只耗子想钻进去偷米,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命。
这等鬼话,三岁小儿都不会信。
然而,就在她思绪流转之际,窗外南方的夜空,毫无征兆地,亮了一下。
那是一种诡异的、跳动的暗红色。
叶冰裳的眼睫毛,轻轻颤动。
她猛地睁开双眼,凤眸之中,锐光一闪而过!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神捕司的捕快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骇与汗水。
“头儿!不……不好了!”
“讲。”叶冰裳的声音依旧冰冷,但握着刀柄的手,指节已微微泛白。
那名捕快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在发抖:“南城……南城火光冲天!刚刚传来的消息……是……是朱雀大街的皇家粮仓……走水了!火势……火势滔天,根本控制不住!”
“轰!”
这几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叶冰裳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握刀的手猛地一紧,整个人霍然起身。
她的目光,瞬间穿透了隔断的屏风,死死地钉在内室那张床上!
床上,蓝慕云依旧趴在那里,呼吸平稳,似乎早已陷入沉睡,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所知。
巧合?
天下间,竟有如此精准的巧合?!
一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纨绔,一句疯癫到极致的胡话,竟然……一语成谶!
这一刻,叶冰裳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一股寒意,从她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完全看不透这个名义上的丈夫。
但她毕竟是叶冰裳。
短暂的震惊过后,职业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
“召集所有当值弟兄,立刻赶赴火场!”她声音清冽,不容置疑,“封锁现场,疏散百姓,全力救火!另外,传我命令,封锁四方城门,许进不许出!今夜当值的禁军将领,就地看押!”
“是!”
捕快领命,飞奔而去。
叶冰裳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探究与警惕。她不再停留,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黑色的影子,消失在夜幕之中。
她前脚刚走。
内室的床上,那双一直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
哪里还有半分纨绔的浑噩与疯癫?
那是一双清醒、理智,甚至带着一丝漠然的眼睛,深邃得如同万年寒潭。
蓝慕云侧耳,静静地听着府外的喧嚣声渐渐远去。
他试图撑起身体,后背立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的眼神,却愈发冰冷。
“这具身体,还真是废物到了极点。”
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挣扎着,他从床头摸过一个铜铃,轻轻摇了三下。
很快,一个穿着仆役服饰,看起来有些憨厚的青年推门而入,正是从小跟着他的贴身仆人,蓝安。
“世子爷,您醒了?您感觉怎么样?”蓝安脸上满是担忧。
“去。”
蓝慕云没有废话,声音虚弱但指令清晰。
“后院柴房,第三排木柴堆后面,有一条密道,直通父亲的书房。你去书房,请钟叔过来。”
蓝安愣住了:“钟叔?可是……老爷不是说,钟叔他……”
“我说,去请。”蓝慕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明明那么虚弱,却让蓝安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是……是!小的这就去!”蓝安不敢再多问,连忙退了出去。
一炷香后。
国公府书房的暗格之后,是一间密室。
蓝慕云披着一件外衣,脸色苍白地坐在主位上。
他面前,站着一个身形如铁塔,面容坚毅的中年男人。男人身上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那是从尸山血海中才能磨砺出的杀气。
正是国公爷身边最神秘的影子,死士统领,钟叔。
钟叔看着眼前的蓝慕云,心中充满了惊疑。
他奉老国公之命,暗中保护世子。可今夜,这位他印象中只会斗鸡走狗的世子爷,不仅知道密室的存在,还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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