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就连那些平日冷峻、驻足观望的女土匪们,也不由得投来好奇的目光,悄然注视着讲台上的杨轩。
在她们看来,这宰相所求的东西似乎微不足道——不过是一棋盘的谷物,估摸着也就几百斤罢了。
“这其实是‘幂次增长’的算法问题。
表面简单,诸位或许觉得不过是些许粮米,就连皇上看也以为无非数百斤而已。
可实际上,纵使倾尽全国仓廪之积,也填不满这六十四格方寸之地。
这是一种数字的幻术,若不通晓《九章算术》,便难识其中玄机。”
杨轩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连门外静立的玉罗刹,都不由得抬眼凝望,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一个国家的存粮何其庞大?
而这样一个小小的象棋盘,竟能将举国之储尽数吞噬?
“我们从第一格开始:一粒米;第二格翻倍,为两粒;第三格再翻,便是四粒……
到了第十六格,已累计至三万两千六百余粒——我们姑且将其折合一斤粮食;
继续推演,第二十三格可达一百二十八斤,约合一石;
依此前推,第四十格便是十三万一千石,第五十格更高达一万三千三百一十二万石!
而整副棋盘共六十四格,最后一格的数目,竟是第五十格的一万六千余倍!”
倒吸冷气之声此起彼伏。
杨轩在黑板上的一步步演算,令围观者无不瞠目结舌。
什么几百斤?
十三万石已是难以想象的巨量,更遑论其后动辄上亿石的天文数字。
这哪是什么棋盘?分明是个吞天纳地的深渊!
“这便是数字的迷障,如同文字游戏一般,看似寻常,实则暗藏惊雷。
今日讲这个,并非要吓唬你们,而是让你们明白,《九章算术》之精深广博,绝不逊于儒门经义。
无论日后持家理财,还是研习更高妙的术数之道,它的变化无穷无尽,永无止境。”
“多谢先生教诲!”众童齐声拜谢。
……
未到申时,杨轩便结束了授课。
内容虽不多,但对初学孩童而言,已足够他们反复咀嚼、慢慢消化。
真正被震撼的,反倒是旁听的玉罗刹。
起初她以为这位书生也不过是照本宣科,日日诵读《三字经》《千字文》,满口之乎者也。
却不料上午尚属平常,下午竟陡然转入她闻所未闻的《九章算术》之中。
然而她很快意识到,这对孩子们远比四书五经来得实用。
仕途高远?这些山野稚子有几个真能登堂入室?
与其空念圣贤语录,不如掌握些计算之法,将来做个账房、管事,也能安身立命。
至于官宦之人,她向来不抱指望。
百官之中,难得一见清廉自守之士。
……
夜阑人静,星河如练,月光似水洒落山谷。
小筑灯影摇曳,杨轩伏案执笔,正为古籍细细标注音训。
两名婢女倚坐一旁,托腮望着他一笔一划地书写,眼中满是不解与倦意。
这般注音,岂非多此一举?
不多时,困意袭来,两个小姑娘便伏桌沉睡,呼吸轻匀。
直至子时寒重,万籁俱寂,杨轩才察觉门口有动静。
抬头望去,只见玉罗刹悄然伫立门前。
她身形纤秀,披着一袭薄纱白裙,月华流转间宛如优昙花开,清丽绝俗,不染尘埃。
“你究竟为何而来明月峡?”她声音清冷,如冰泉击玉。
杨轩抬眼一笑,神情从容,略带调侃:“这话该我问寨主才是。
明明是您亲自将我请入此地,又何须问我居心何在?”
“少耍滑头。”玉罗刹冷冷哼了一声,“你体内全真心法至少已有小成火候,莫非不是全真嫡传弟子?”
杨轩听罢,只是淡笑。
她果然是来试探的。
他练功时未曾避讳,自然让她窥得几分内息端倪。
即便全真门下弟子近万,能达到如此境界者亦屈指可数。
那《全真大道歌》虽为入门心法,进展缓慢,却是正宗道家内功,讲究循序渐进,厚积薄发——
犹如滴水穿石,聚沙成塔,岁月愈久,真气愈纯。
这样一个人潜伏在山寨之中,换作谁也不会安心。
她今日前来,不过是确认心中疑虑罢了。
“玉寨主无需多虑。
我的来历,想必贵寨早已查探清楚。
莫说我和全真之间仅有些香火情分,便是以解元身份入世,也不可能投身衙门当差。
若要说一句放肆的话——”
他顿了顿,唇角微扬,
“我这样的读书人,朝廷未必敢用。”
来年春闱,杨某有把握位列三甲,前程自是一片光明。”
杨轩言辞从容,眉宇间透着笃定,连玉罗刹也不由察觉到那股难以忽视的锋芒。
朝廷公门中人,哪怕做到六扇门四大神捕、九州总捕这般地位,也不过是五品武职罢了。
而科举高中者,即便是最末一等的同进士出身,初入仕途便是七品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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