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宣林目光扫过宋怀时那失眼神游离的脸，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几分洞察一切的玩味和不易察觉的嘲讽。他慢悠悠地走到宋怀时身边，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怀时，”徐宣林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宋怀时混乱的心绪中，“说起来，真爱一个人，应该是无论遇到什么事、什么人，心意都不会轻易动摇的，对吧？”
他这话问得轻飘飘，却像一记重锤，敲在宋怀时的心上。是在指他对向榆前世今生的纠缠？还是在暗指他方才见到温婉时那瞬间的失态与复杂？
宋怀时猛地抬头，看向徐宣林，嘴唇翕动，想要反驳，想要辩解，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徐宣林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此刻内心的摇摆和混乱。他对向榆，到底是执念，是真爱，还是只是一种习惯性的追逐？而对那个只存在于“梦”中、却带来无比真实悸动的温婉，他又该如何自处？
徐宣林并没有等待他的回答。他只是留下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和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便也转身，双手插在裤袋里，悠闲地离开了，仿佛只是随口评论了一句天气。
筱筱仙子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尤其是宋怀时那副备受打击、茫然无措的样子，不由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不屑的冷笑。她拉了拉楚风的手，语气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嫌弃：
“走了，小风风，没什么好看的了。有些人自己心里那关都过不去，旁人说什么都是多余。”
楚风看了看呆立原地的宋怀时，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同情，也有点怒其不争。他顺从地被筱筱仙子拉着，离开了这个气氛凝滞的角落。
夜风拂过，带着初秋的凉意。
转眼间，热闹散去，小径尽头，只剩下宋怀时一个人形单影只地站在原地，晚风吹拂着他的衣角发丝，更添几分萧索。他脑子里如同塞满了一团乱麻，温婉明媚的笑脸、向榆坦然的目光、徐宣林刺耳的话语、筱筱仙子不屑的冷笑……还有那深埋在记忆碎片中，关于烟花、关于失望、关于另一个温暖怀抱的纷乱画面，不断交织、碰撞。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入了巨大的旋涡之中，进退失据，左右为难。
爱与执念，前世与今生，遗憾与心动……无数情绪在他胸中翻腾、撕扯，让他头痛欲裂。
他就这样站着，在清冷的月光和微凉的夜风中，彻底凌乱。未来的路，仿佛被浓雾笼罩，而他，似乎失去了前行的方向。
这一夜，对宋怀时而言，注定是个无眠而煎熬的夜晚。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进阶梯教室，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尘埃，为新的一天拉开序幕。楚风因为心里惦记着事，难得地早早来到了教室。
昨晚回去后，他在选课系统关闭前最后一刻，鬼使神差地把一门原本想选的理工类选修课，换成了《大学语文》。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昨晚经历太过光怪陆离，需要一些沉淀的文字来抚平心绪；又或许……因为她似乎总对古籍典章信手拈来。
他刚踏进教室门口，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前排——随即，他的脚步顿住了，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靠窗的那一排，一个身着正红色连衣裙的窈窕身影，正单手支颐，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摊在桌上的课本。那抹红色在清晨素净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明艳夺目，如同骤然跃入视野的火焰，瞬间点燃了周遭的空气。阳光勾勒着她完美的侧脸轮廓，长睫微垂，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似是感应到他的目光，她抬起头来。刹那间，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和戏谑的眸子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他，随即，唇角微微勾起，漾开一抹了然又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她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指尖朝他轻轻勾了勾，动作随意却自带风情。
“小风风，这边。”筱筱仙子的声音不算大，却清晰地穿过些许嘈杂的人声，落入他耳中，“给你占好位了。”
她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空座，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楚风感觉自己的耳根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他快步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一股清冽好闻的、独属于她的馨香萦绕过来。
“你怎么也选这门课？”楚风一边放下书包，一边忍不住低声问。他记得筱筱仙子似乎对现代课程兴趣缺缺。
筱筱仙子合上手中那本比她脸还干净的《大学语文》教材，侧过头，笑吟吟地看着他，眼波流转：“嗯？某人昨晚临时改选了语文，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然得来关心一下弟弟的学习情况呀。”她刻意加重了“姐姐”和“弟弟”两个词，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明显的调侃。
楚风的脸更热了，小声嘟囔：“谁要你关心……”
“而且，”筱筱仙子凑近他耳边，压低了声音，气息拂过他敏感的耳廓，带着狡黠，“万一课堂上讲到什么‘山鬼’、‘洛神’之类的，姐姐我还能给你提供点‘内部资料’呢，保证比书上写的精彩。”
楚风：“……” 他决定闭嘴，再说下去，吃亏的肯定还是自己。
这时，上课铃响起，教授夹着讲义走了进来。教室渐渐安静下来。
楚风偷偷瞟了一眼身旁的筱筱仙子。她已然端正了坐姿，目光投向讲台，似乎准备认真听课。那身耀眼的红裙在素雅的教室环境里，依旧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和谐，仿佛她无论身处何地，都能自成一道风景。
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连那抹正红都显得温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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