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破旧的阁楼里,空气中浮动着松节油与尘埃混合的特殊气味,一道斜阳从狭小的窗户里挤进来,刚好照亮了画架前的一角。
王恒正端坐在画架前,手中的画笔在画布上飞快地跳跃、涂抹。他的神情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眼前的这片画布。
“吱呀——”
老旧的木门被轻轻推开,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许幽兰提着裙摆,踮着脚尖走了进来,看到王恒专注的背影,眼中满是柔情蜜意。她悄悄凑上前,探头一看,画布上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不是王恒自己又是谁。
“哟,我们的王大画家这么自恋呢,还画起自己来了?”许幽兰忍不住打趣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娇俏的笑意。
王恒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放下画笔,回头看到许幽兰,脸上立刻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几分。
“你懂什么,”他故作深沉地清了清嗓子,“历史上哪个成了名的大师,没有几幅拿得出手的自画像?我以后,也一定会是大师的!”
他说话时,眼睛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和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许幽兰最喜欢他这副模样,穷困潦倒,却从不曾磨灭骨子里的那份傲气。
“是是是,我的王大师。”许幽兰笑着附和,她伸手拿起画笔,在他鼻子上轻轻点了一下,留下一个滑稽的颜料印子,“那你这幅大作,准备什么时候办画展啊?”
“画展还早,”王恒也不擦脸上的颜料,反而抓住了她作乱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坐下,“不过这幅画,再过几天,就可以送给一位美丽的小姐当生日礼物了。”
许幽兰的心猛地一跳。
她出生在许家这样的富贵门庭,从小到大,收到的生日礼物不是珠宝首饰,就是名牌洋货,贵重是贵重,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那些东西堆在梳妆台的抽屉里,冰冷又俗气,她一点也不喜欢。
可王恒这份礼物,虽然只是一张画布、一些颜料,却让她觉得比世界上所有的珍宝加起来还要贵重。
“我才不要呢,”她嘴上说着不要,嘴角却已经弯成了月牙,“你画得这么丑,挂在我房间里,别人还以为我审美有问题呢。”
王恒也不跟她争辩,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依偎着,谁也不说话。阁楼里只有窗外传来的几声市井叫卖,和两人平稳的心跳声。
太阳渐渐西沉,金色的余晖将整个阁楼染上了一层温暖的色调。他们聊着画,聊着未来,聊着那些不切实际却又无比美好的梦想。
许幽兰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王恒时的场景。
那天她也是偷溜出公馆,想去买一种从法国进口的画纸。路过一条小巷时,恰好撞见他蹲在地上,正为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儿画肖像。他的画笔下,那个满脸脏污的小孩,眼睛里却亮得惊人。
画完后,他把画送给了那个孩子,分文不取,只是笑着说了一句:“画里有光就够了。”
就是那束光,毫无预兆地落进了许幽兰的心里,再也挥之不去。
后来的日子,她总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跑到他摆摊的巷子口“请教”画技。而王恒,也总会不动声色地把一些他画的风景小品塞给她,那粗糙的纸角里,有时候会裹着几颗巷口刚出锅的、还冒着热气的糖炒栗子。
一来二去,梧桐树的影子越拉越长,两人的情话也混着颜料的香气,在渝州的空气里悄然发酵。
许幽兰以为,她的爱情,会像王恒画里的山水一样,悠远而绵长。
“天快黑了,我得回去了。”许幽兰从王恒的怀里挣脱出来,有些恋恋不舍。
王恒将她送到阁楼门口,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风风光光地走进许家公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偷偷分享她的阳光。
他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配得上她。
许幽兰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好得像是要飞起来。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许家公馆那扇厚重的铁艺大门背后,等待她的,将是一场怎样的风暴。
刚一踏进客厅,许幽兰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往日里这个时间总是空荡荡的客厅,此刻却灯火通明。她的父亲,许志雄,正端坐在主位的沙发上,脸色铁青,手里把玩着两颗核桃,发出“咯咯”的摩擦声。
在他面前的红木茶几上,赫然摆放着几张铅笔素描。
那是王恒画给她的风景小品。
一旁的周阿姨低着头,双手绞着围裙,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显然是吓得不轻。
许幽兰心头“咯噔”一下,但脸上还是强装出镇定的笑容。
“爹,您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呀?”她走上前,想把茶几上的画收起来,“您怎么又乱翻人家东西啊。”
许志雄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只是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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