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许幽兰的世界里所有鲜活的色彩都褪去了。
父亲的话,林家的名字,生意扩张的关键……这些字眼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里,让她浑身发冷。
她没有再哭,也没有再闹。
从那天起,许幽兰把自己彻底关在了房间里,像一株被掐断了根茎的花,迅速地枯萎下去。
每天送来的饭菜,她看都不看一眼,任由它们从温热变得冰凉,最后被原封不动地端走。
她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坐在窗前,呆呆地望着院子里那棵高大的梧桐树。
秋风扫过,金黄的叶子簌簌落下,铺了满地,像一封封写给死亡的信。
她手里紧紧攥着王恒送给她的那些素描画,画上是渝州的街景,是巷口的流浪猫,是她和他一起憧憬过的未来。
她拿着王恒最后送她的那张自画像一遍又一遍地用指尖描摹着画上的线条,眼泪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一滴,两滴……渐渐地,将那粗糙画纸上的铅笔线条晕染开,模糊了一片。
她的嘴里,反反复复,只呢喃着一个名字。
“阿恒……王恒……”
身体的衰败是迅速的。
没过几天,许幽兰就开始发起了低烧,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原本红润的脸颊也变得苍白憔悴,没有一丝血色。
许夫人看着女儿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疼得像是被刀子剜着。
这天,她亲自端了一碗参汤进来,汤色澄黄,散发着浓郁的药香。
“幽兰,我的好女儿,算娘求你了,喝一口吧,就喝一口……”许夫人坐在床边,用银勺舀起一勺参汤,小心翼翼地吹凉,递到女儿嘴边。
许幽兰缓缓地转过头,原本灵动的大眼睛此刻黯淡无光,她看着自己的母亲,气若游丝,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娘……不能跟他在一起……我不如……死了算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刺进了许夫人的心脏。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而出,抱着女儿瘦削的肩膀,泣不成声。
就在那个深夜,万籁俱寂。
许幽兰趁着守在门口的佣人打盹的间隙,悄悄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扶着墙,一步步挪到梳妆台前,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亮了她惨白如纸的脸。
她拉开抽屉,摸索着,最终,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
那是一支银簪,是她十六岁生日时,父亲送的礼物,簪头雕着一朵精致的兰花。
她曾那么珍爱这支簪子。
可现在,她握着它,眼神里没有半分留恋,只有一片死寂的决绝。
她回到床上,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尖锐的簪头,对准自己的左手手腕,狠狠地划了下去!
一道刺痛传来,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便涌了出来。
血,迅速浸透了白色的丝质睡裙,在洁白的床单上,开出了一朵又一朵妖冶的红花。
她感觉身体里的力气正在一点点流失,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或许,这样也好。
就在她快要彻底失去知觉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是许夫人端着刚熬好的退烧药走了进来。
当她看清床上的景象时,手中的瓷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啊——!幽兰!”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许公馆的宁静。
许夫人疯了一样扑过去,用手死死按住女儿手腕上那个血流不止的伤口,眼泪和着语无伦次的呼喊,一起涌出。
“来人!快来人啊!备车!去医院!”
整个许家公馆,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
渝州市第一人民医院。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许夫人失魂落魄地坐在病床边,看着床上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像纸一样的女儿,心如刀绞。
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但她失去的血,和那颗死去的心,又该怎么补回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
许志雄沉着一张脸,大步流星地赶了过来,身上还带着应酬后的酒气。
他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女儿,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许夫人看到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站起身,一把将他拽到了病房外的走廊上。
“志雄!你看看!你看看女儿都被你逼成什么样了!”许夫人的声音压抑着,充满了痛苦和哀求,“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就真的这么忍心,不管她的死活吗?”
许志雄被她拽得一个趔趄,稳住身形后,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他冷着脸,甩开妻子的手。
“她敢寻死,就是没把我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都透着一股寒气。
“林家那边,我已经亲口应下了!现在让我去悔婚?我许志雄的脸面,要往哪里搁!我们许家的信誉,还要不要了?”
说完,许志雄竟是连病房的门都没再进,拂袖而去,背影决绝,没有半分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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