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柱听这声音很耳熟,停下手中动作看向院门口。
月光下,站着一个头发花白挽了个道髻的老道士。相貌普通,满脸皱纹，正是消失了三年多的李老头。
只是这次,他身上不是那套脏兮兮的破道袍,而是穿了身看着相当不错的干部衣裳,灰蓝色的中山装熨得笔挺,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领口。不过手上还是拎着那个老葫芦,在月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李老头笑眯眯地看着刘大柱,咧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
“李……李老神仙?!”刘大柱手里的香烟差点掉地上,鞭炮也顾不上点了,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哎哟我的老神仙!您怎么来了!”
张娟听到动静从灶房探出头,手里端着刚出锅一盘热乎乎的饺子。看清来人后,她“哐当”一声把碗搁灶台上,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来。
“李老神仙!真的是您啊！您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做准备啊!”张娟眼眶都红了,拉着李老头的袖子,上下打量,生怕他少了哪块肉。
“可不是嘛!”刘大柱也凑上来,“您要是提前打个招呼,我杀只鸡,多整几个硬菜!”
李老头摆摆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嗨,没这么多讲究。”他拎着酒葫芦晃了晃,“我也不会把自己当外人,今天就是过来跟你们一家一块过年的。”
说完,他大摇大摆地往院里走,完全是回自己家的架势。
刘小倩从屋里探出个小脑袋,两条麻花辫一晃一晃的。她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满脸好奇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头。
李老神仙？这就是爹娘嘴里常念叨的活神仙?
这就是给哥哥教了一身本事的老神仙?
怎么看着……跟村里刘大爷家那个爱喝酒的老头没啥区别?
李老头注意到小丫头的目光,朝她咧嘴一笑,吓得刘小倩赶紧缩回了脑袋。
“哟,这是小倩吧?都长这么大了。”李老头感慨了一句,目光继续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堂屋门口那个修长的身影上。
刘青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屋里灯光照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三年时间，让原本纤瘦的少年身形拔高了不少,肩膀也宽了,眉眼间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沉稳。
但刘青那双眼睛,依旧清亮。
此刻,那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李老头,眼眶微微泛红。
三年。
整整三年。
李老头一封信都没有，此刻却又突然出现在眼前。
刘青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只吐出两个字:
“师父。”
声音有些哽咽。
李老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柔和,转瞬即逝。他挑了挑眉,故作轻松地调侃道:
“哟,这么多年了,还想跟小时候一样哭鼻子不成?”
他上下打量着刘青,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这小子,没荒废修行。
气息比三年前沉稳多了,法力波动虽然收敛得很好,但李老头一眼就能看出,这小子的道行至少精进了四成。
不错。
没给老道我丢脸。
刘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情绪,开口想问:“师父,您这些年——”
“进屋说。”李老头摆摆手,打断了他,“边吃边说,我这一路颠簸,肚子都快饿扁了。”
张娟赶紧应声:“对对对!李老神仙您快进屋！我再去炒两个菜,您先吃着!”
李老头却实一摆手:“大妹子别折腾了，人多吃饭才热闹，一块一块。”
张氏见李老头这般说，也就一块跟着进屋了。
刘大柱则是忙不迭地去点鞭炮。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院子里炸响,红色的碎屑在月光下飞舞,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呛味和喜庆的气息。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响起了鞭炮声,此起彼伏,像是在互相应和。
远处,有孩子的笑闹声,有大人的吆喝声,还有狗吠声,交织成一片热闹的年味。
一家人簇拥着李老头进了堂屋。
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菜。
红烧肉,炖鸡,糖醋鱼,还有一大盘白菜炖粉条。虽然比不上城里的酒楼,但每一道菜都冒着热气,散发着家常的香味。
桌子中央,还摆着一碟饺子,热腾腾的,皮薄馅大。
李老头也不客气,拉开椅子就坐下了,拎起筷子就开动。
他吃相一点不讲究,大口扒拉着米饭,夹起一块红烧肉就往嘴里塞,嚼得满嘴流油。
“好!张妹子你这手艺,真不错!”李老头含糊不清地赞道,又夹了一筷子鱼,“比城里那些饭馆强多了!”
张娟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李老神仙您喜欢就好!您多吃点,别客气!”
刘大柱也在一旁劝酒:“来来来,李老神仙,喝一杯!这是我自己酿的高粱酒,您尝尝!”
李老头摆摆手,拍了拍自己的酒葫芦:“不用不用,我这葫芦里的酒,够喝。”
说完,他拧开葫芦塞,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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