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西蒙德在自己膝上失去意识,身体无意识微颤的模样。
维克多脑中忽然闪过一些模糊的记忆影像。
那是关于一些从神喻战场归来的老兵。
他们之中,有些人身体完好,灵魂却像是遗落在了那片战争的焦土上。
终日蜷缩在黑暗的角落,拒绝见光,拒绝亲人,哪怕一丝突兀的声响都能让他们惊厥昏倒。
他们的家人曾绝望地求助教会,怀疑恶魔附体。
昂贵的圣水与祷文却洗不去他们那刻入骨髓的恐惧。
西蒙德此刻的状况,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很多反应也与这些士兵很像。
维克多的心缓缓下沉。
他担心造成二次伤害,没有贸然移动西蒙德的身体。
只是解开了西蒙德衬衫最上方那颗紧扣的纽扣,让他的呼吸能更顺畅些。
接着,他拿起旁边厚实的羊绒毛毯,仔细地披盖在西蒙德身上,确保温暖能包裹住他微微发冷的身体。
然后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背靠着床沿坐在地毯上,让西蒙德的头枕着自己的腿。
他低下头,观察着西蒙德呼吸的起伏。
房间里很安静,时不时有风吹过。
静到维克多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只能感受到西蒙德急促的喘息。
枕在他腿上的人开始不安地辗转。
眉头紧紧锁起,额头上再次渗出冷汗,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维克多轻轻拍了拍西蒙德的肩膀,尝试性地呼喊他。
却看到西蒙德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抓紧了盖在身上的毛毯。
在西蒙德的梦魇深处,无数混乱的声音在嘶吼,咆哮。
金铁交鸣与濒死的哀嚎震耳欲聋。
紧接着,无数个稚嫩又急切的声音,夹杂在硝烟中,此起彼伏地呼喊着“父亲!别走!”。
那呼唤声带着血与泪的灼热,快要将他的灵魂烫穿。
最后,他感觉自己从万丈高空急速坠落——
西蒙德猛地倒抽一口冷气,从噩梦中惊醒。
视野先是模糊,然后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湛蓝色眼眸。
维克多的脸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有些朦胧,但是那关切的神情无比清晰。
“……维克多?”
西蒙德的声音干涩沙哑。
“是我。”
听着他惊魂未定的喘息声,维克多的声音放得很轻,
“你做噩梦了?”
西蒙德试图用手肘撑起身体,却发现四肢沉软无力。
刚才那场噩梦像是抽干了他所有的气力,刚抬起一点就又跌了回去,一阵眩晕袭来。
心口更是一阵狂跳。
维克多低声阻止,
“别急。”
他的手稳稳托住西蒙德的后背,帮助他慢慢坐起。
但西蒙德显然连坐稳都勉强,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维克多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上没有犹豫,调整了一下姿势。
让西蒙德重新枕靠在自己的腿上,用身体支撑着他大部分的重量。
见到西蒙德还在逞强,维克多指尖戳着西蒙德的额头,示意他别动。
“就这样待着吧。”
西蒙德认命闭上了眼,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维克多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西蒙德,声音带着一丝遥远的怀念,
“我小时候……并不是独自一人。”
“我和另外十一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在一座修道院里长大。”
他的指尖卷着西蒙德的一缕黑发,触感比看起来要柔软。
“那时候,训练虽然严格,但也有玩耍的时间。玩累了,我们就像现在这样,躺在草地上,头枕着朋友的腿。”
“看着天空巨大的云朵和参天古树的枝叶,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
“后来……圣子的人选,就是从我们十二人中选出的。”
西蒙德静静地听着,这段分享倒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让他心底的恐惧稍微小了些。
他沉默了片刻,望着烛台上跳跃的火苗,也开了口,
“我的童年和你很不一样。”
西蒙德扯了扯嘴角,露出没什么笑意的弧度,
“我几乎没有玩伴。只有一个名义上的父亲。他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废物’和‘训练’。”
他省略了很多细节。
但那话语里透出的孤独与压抑,还是沉甸甸地压在维克多心上。
维克多停顿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垂落,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选出圣子的当天其他十一个人,还有照顾他们多年的乳母……都失踪了。”
他抚摸西蒙德黑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最后的选拔,我们只共同喝了一碗汤……圣父说,那是赐福的圣水。”
“我怀疑……他们都已经……”
西蒙德的心被触动了一下,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窗外的风势吹开了未锁牢的窗扇,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狂风灌入,不仅吹灭了几支蜡烛,还将陶瓷花瓶带倒,砸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虽然没有碎裂,却发出一声沉闷而巨大的“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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