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回了宋文白舅舅家,推开门时,院子里又静悄悄的。
他皱着眉站在门边上。
本来那股子教训完张小平的爽利劲儿,原封不动憋在了心口,就等着一股脑倒给宋文白听。
他甚至都想好了,要怎么眉飞色舞地说自己是怎么把那小子教训了一顿。
可眼下,空荡荡的院子只衬得他那点雀跃像落了空。
明明走的时候千叮万嘱,让宋文白在这儿等他的。
季临蹲下身,抠着院子石凳上的青苔,心里头忽然冒出个荒唐的念头。
要是能把宋文白关起来就好了。
关在一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屋子里,门闩扣得严严实实。
宋文白就坐在桌前,戴着副细框眼镜,翻着课本给他讲课,
他就撑着下巴盯着人看,一声接一声地喊老师,喊到宋文白耳根发红,喊到窗外的日头落了又起。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季临打了个寒颤,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啪一声,不算重。
却足够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几分。
他怎么能这么想?
宋文白是天上的云,是揣着一腔学问的读书人,又不是能被随便圈起来的雀鸟。
他该有光明正大的前程,而不是被自己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只对着他一个人。
季临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那点荒唐的念头却没彻底消散,反而拐了个弯,在他心里头挠着痒。
要是反过来呢?
要是宋文白把他关起来,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拴住他的手腕,
把他按在桌边,逼着他写字做题。
一双眼睛时时刻刻落在他身上,连他走神的功夫都不肯放过。
好像……也不是不行。
季临被自己这个想法烫得耳朵尖发红,他赶紧从兜里掏出那本学习笔记,是宋文白亲手给他整理的。
字迹工整清秀,连错题的订正步骤都写得明明白白。
他记得宋文白每次考完试,都会去找齐主任多要几张卷子,嘴上说着是方便订正错题。
转头就塞给他,搬个小板凳坐在他旁边,掐着表,叫他像正经考试一样做完。
风从院门口吹进来,季临盯着那熟悉的字迹,心里头的躁动渐渐平复下来。
连带着方才等不到人的焦躁,也淡了几分。
他看得入神,冷不丁觉得脑袋上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
季临抬头,撞进宋文白那双含笑的眼睛里。
对方站在他面前,手里拎着一本崭新的硬壳笔记本,本子上还别了一支锃亮的钢笔。
见他抬头,宋文白便伸手把东西递了过来。
他额角贴着的纱布还在,是季临笨手笨脚给他涂药时贴上去的,边角都已经有些卷了。
季临傻愣愣地伸出手,把本子和钢笔接过来,
“你给我买的?”
季临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
笔记本的封皮是深蓝色的,摸着厚实,钢笔是最常见的英雄牌。
笔帽上还刻着细小的字,一看就是全新的。
宋文白抬了抬下巴,目光落在他还泛着红的脸颊上,
“给你买的,你打算在门口坐多久?我站累了。”
季临这才如梦初醒,站起身,动作太急差点撞到旁边的小板凳。
他伸手扶住宋文白的胳膊,才发现宋文白的另一只手里,还拎着几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
“这是……打算装什么?”
宋文白顺着他的力道,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季临赶紧进屋倒了碗凉白开,递到他手里。
宋文白接过,仰头喝了几口,喉结滚动着,将酷暑天里的燥热压了下去。
“王照庆两口子马上就放出来了,这地方肯定不能住了。”
季临的第一反应就是租房子。
他这些年的工资除了补贴家用,自己也存了点,也租个小院子应该不成问题。
他攥紧了拳头,
“那我待会就去街上溜达两圈,肯定能租着房子,离学校近点的,方便你上课。”
话说出口,季临心里头忽然紧了一下。
他和宋文白,好像都没有家。
宋文白父母早逝,寄宿在舅舅家,看尽了舅妈脸色,连个能安心读书的地方都没有。
他自己呢?
家里倒是不愁吃穿,可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现在是回不去也不想回。
一定要找个住处。
一个只属于他和宋文白的住处,没有旁人打扰,没有闲言碎语。
他可以每天把宋文白照顾得妥妥帖帖,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季临越想越激动,抬脚就要往院门外走。
刚迈出去一步,就被宋文白叫住了。
“回来。”
宋文白把手里的蛇皮袋丢给他。
他靠在石凳上,揉了揉眉心,
“今天就搬家,你去收拾,我累了。”
季临抱着蛇皮袋,一时没转过弯来。
他愣了愣,看着宋文白,
“你就找到租的房子了?这么快?”
宋文白看着他这副傻乎乎的样子,觉得好玩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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