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闭目聆听,额角青筋跳动,将王一凡传递的信息瞬间消化、整合。他缓缓举起唢呐,调整呼吸,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从平时的阴郁锐利,变得肃穆、中正、仿佛一位即将在祭祀大典上奏乐的古老乐师。
他没有立刻吹响,而是先用手指极其轻柔地拂过唢呐的每一个音孔,仿佛在抚摸一件圣物,与之进行最后的沟通。
下方,“博士”队伍的抽取已进入最后阶段,最后一个银色容器的填充进度条快速攀升:80%...85%...90%……
“快!再快点!”小头目紧盯着进度条,催促道。
就在进度条跳到92%的刹那——
陈默睁眼,唢呐抵唇。
没有尖锐的高音,没有花哨的技巧。第一个音,是低沉、浑厚、圆润到极致的“宫”音(Do),如同大地初开的第一声叹息,稳稳地、持续地响起,带着陈默全部的精神力与对“正音雅乐”的理解,穿透数十米的距离,精准地“敲”在了王一凡指定的第一根水晶石磬的“切入点”上!
嗡~~~~
那根细长的水晶柱,顶端下三寸处,骤然亮起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般的乳白色光晕!紧接着,一声清越、悠长、带着天然金石质感,却又无比纯净平和的“磬音”,从水晶柱内部发出,回荡在整个灵潭洞穴中!
这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仪器的嗡鸣和潭水的波动声,直透灵魂!
下方“博士”队伍的七人,动作齐齐一顿!不是物理上的停顿,而是精神上的瞬间“恍惚”和“安宁”。那冰冷的防护面罩下,眼神出现了短暂的失焦和柔和,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直击心灵深处的清音洗涤了一下。
几乎同时,陈默的第二个音已经跟上,配合着第一根石磬的余韵,以精妙的转音,引导向第二根更粗壮的水晶柱……
第二声磬音响起,更加浑厚,如同黄钟大吕,与第一声形成和谐的和鸣。
紧接着是第三声、第四声……
陈默的唢呐成了引导者和指挥家,王一凡的感知成了最精确的乐谱。一根根沉睡的水晶石磬被依次“唤醒”,发出它们诞生以来最清越、最和谐、也最具“灵性”的鸣响!
《文王操》的庄严肃穆,《幽兰》的清雅高洁,《鹿鸣》的欢愉祥和……这些蕴含华夏数千年礼乐文明精髓的古老韵律,通过唢呐与天然石磬的共鸣,在这地底灵潭之畔,交织成一曲不属于人间的、涤荡心灵的天籁!
这不是攻击,却比任何攻击都更有效!
“博士”队伍那台精密的三脚架仪器,屏幕上稳定攀升的数据流,开始出现剧烈的、毫无规律的波动和乱码!仪器本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探针刺入岩石的接口处,灵质抽取的管道内,那液态光晕的流动变得时断时续、紊乱不堪!
“怎么回事?!哪来的声音?!”小头目从最初的恍惚中惊醒,骇然看着失控的仪器和耳边挥之不去的清越磬音,“是精神攻击?不对……没有攻击性……但我们的灵质感应器和频率稳定器全部受到强烈干扰!是声波武器?什么声波能干扰到‘灵质-量子耦合场’?!”
他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在他们的认知里,声音武器无非是次声波、超声波或者特定频率的噪音,作用于肉体或精神。但眼下这种声音,清越好听,让人心神宁静,却偏偏能精准干扰到他们最尖端的、涉及灵质与量子层面的抽取设备!这完全违背了他们所知的科学原理!
“关闭音频过滤器!启动主动降噪!最大功率!”他嘶吼着下令。
手下慌忙操作。仪器的主动降噪系统启动,发出沉闷的“嗡嗡”反响声波,试图抵消外来的声音干扰。
然而,那天然石磬的清音,仿佛蕴含着某种更高层次的“法则”或“意境”,科技制造的单纯反相声波,不仅无法完全抵消,反而像是油锅中滴入了水,引发了更剧烈的“反应”!
几根正在鸣响的水晶石磬,受到主动降噪声波的“刺激”,鸣响陡然变得更加高亢、明亮!声音中那“中正平和”、“安魂定魄”的意境,瞬间多了一丝“肃杀”与“涤荡”的味道!
嗤啦——!
三脚架仪器的一根主要能量传导管,承受不住内外能量的剧烈冲突,猛地爆出一团电火花,断裂开来!灵质抽取彻底中断!最后一个容器的进度条,定格在了95%!
“不——!”小头目目眦欲裂。
而更大的变化,发生在灵潭中央!
那持续不断、涤荡心灵的天然磬音,如同最温柔也是最坚定的手,一遍遍“抚过”沉睡山灵那庞大的意识。那被“沉眠孢子”强行压制的、代表着山灵本身“守护”与“清醒”的本能意志,在这充满了“正气”与“祥和”的古老乐音滋养和呼唤下,如同冰层下的暖流,开始剧烈地涌动、复苏!
潭水之下,那模糊的、山峦般的影子,再次颤动起来!而这一次,不再是之前无意识的、因“疼痛”引起的抽搐,而是带着明确方向的、试图“抬起”的苏醒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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