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地底深处的寒气,渗入骨髓。火把的光晕在潮湿的甬道石壁上跳跃,拖拽出扭曲拉长的黑影,如同地府鬼差的幢幢魅影。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土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血腥。这里是锦衣卫诏狱最隐秘的所在,亦是胡惟庸最终吐露秘密的地方——胡府地库的入口,竟藏在诏狱死牢之下!
沉重的铁栅栏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升起,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黝黑洞口。一股更加阴冷、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李逸手持火把,率先踏入。身后跟着苏婉儿,以及数名眼神如同鹰隼、气息沉凝的锦衣卫精锐。朱元璋高踞诏狱刑房,冰冷的命令犹在耳畔:“掘开!朕要看看,这老狗的地底,究竟埋了多少见不得人的腌臜!”
狭窄陡峭的石阶盘旋向下,深不见底。每一步踏在冰冷石阶上的声响,都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敲击着每个人的心弦。不知下了多少级台阶,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由巨大青条石砌成的方形地库,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穹顶高耸,四壁森严。火把的光芒有限,只能照亮中央区域,四周的黑暗如同蛰伏的巨兽。
然而,仅仅是中央照亮的部分,已足以让所有进入者倒吸一口凉气,血液瞬间冻结!
地库中央,矗立着一座三尺高、由整块汉白玉雕琢而成的平台。平台之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套刺目惊心的物件!
一袭明黄色的龙袍!金线盘绣的五爪金龙,在火把映照下张牙舞爪,鳞爪飞扬!龙袍之上,压着一方宝玺!白玉为基,螭龙钮,印面在火光下反射着森然寒光!赫然是皇帝玉玺规制!龙袍旁,还有一顶同样明黄、缀满东珠的翼善冠!
龙袍!玉玺!翼善冠!
僭越!赤裸裸的僭越!图谋不轨的铁证!
“嘶…” 饶是见惯风浪的锦衣卫千户,也忍不住发出惊骇的抽气声!众人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仿佛那龙袍玉玺上盘踞着噬人的毒龙!
李逸瞳孔骤缩,心沉入冰海。胡惟庸的野心,竟已膨胀至此!他强压下翻腾的惊涛,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平台四周。直觉告诉他,此地绝不止眼前这些。
“仔细搜!一寸都不能放过!”他厉声下令。
锦衣卫们如临大敌,小心翼翼地散开,火把的光晕向地库四壁推进。刀鞘、火把柄敲击着冰冷的石壁,发出沉闷的回响。
“大人!此处有异!”一名锦衣卫突然高呼,指着平台后方一块看似严丝合缝的巨大青石壁。敲击声于此地显得格外空洞!
李逸快步上前,手指在石壁上细细摩挲。触手冰凉,但指尖能感受到极其细微的缝隙和几处不易察觉的凸起。他眼神一凝,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用力按下那几个凸起!
“咔哒…咔哒…嘎吱——!”
一阵沉闷的机括转动声响起!
那块巨大的青石壁,竟如同精巧的闸门,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后面一个仅有一人多高、黑黢黢的夹层密室!
一股更加浓烈的陈腐纸张和劣质墨汁的气味扑面而来!
众人屏息,火把探入。
只见狭小的夹层内,并无金银珠宝,只有一个简陋的木架。木架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卷明黄色的…诏书!以及几块叠放的黑漆木牌——调兵符信!
李逸抓起最上面一卷诏书,猛地展开!
火光下,刺目的文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烧着他的眼睛!
诏书以蒙汉双语书写,盖着北元大汗的蟠龙金印!
“兹册封大明中书右丞相胡惟庸,为‘辅明开天翊运大元忠顺王’,世袭罔替!赐金印宝册!允其裂土封疆,永镇江南!待天兵入关,鼎定中原,共享富贵!钦此!”
“逆贼!当诛九族!”锦衣卫千户目眦欲裂,怒吼出声!通敌!裂土!胡惟庸竟已卖国至此!
李逸强忍着焚天的怒火,一卷卷翻看。皆是北元册封、许诺割地、约定起兵时辰的密诏!最底下,还有几块可调动北元在江南潜伏人马的符信!铁证如山!桩桩件件,都足以将胡惟庸钉死在遗臭万年的耻辱柱上!
就在他翻到最后一卷诏书时,木架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蒙着厚厚灰尘的紫檀小匣引起了他的注意。匣子没有上锁。他拂去灰尘,轻轻打开。
匣内没有诏书,没有符信。只有一块约莫婴儿巴掌大小、厚约半寸的玉片。玉质莹白温润,毫无瑕疵,在火把的光芒下,内部仿佛有氤氲的云气流淌,边缘断裂处呈现不规则的锯齿状,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沧桑。玉片一面,阴刻着两个极其古朴、却力透万钧的篆字:
“受命”!
传国玉玺!和氏璧残片!“受命于天”的“受命”二字!
李逸的心脏如同被巨锤狠狠击中!瞬间停止了跳动!刘伯温临终前断断续续的遗言,如同惊雷般在脑海炸响:“玉…玉玺…残…胡…地库…关乎…国运…”
是它!竟然真的是它!传说中随蒙元北遁、象征华夏天命正统的传国玉玺,竟有一角残片,流落至此,被胡惟庸私藏地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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