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腹部的箭伤如同附骨之疽。开封府名医诊遍,汤药灌尽,那深入骨髓的箭毒却如同跗骨之蛆,非但不退,反而借着伤口蔓延开来。她持续高烧,意识模糊,时而呓语着黄河的浊浪,时而低唤着承明、思婉的名字。原本清丽的脸庞迅速凹陷下去,苍白得如同透明的薄纸,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此毒…诡谲阴狠…非药石可及…” 须发皆白的老医者收回诊脉的手,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无能为力的绝望,对着守在榻边、双目赤红的李逸深深一揖,“除非…除非寻得北疆雪山绝壁之上的‘七叶冰莲’,此物至阴至寒,乃天下万毒克星…或…或有一线生机…”
“七叶冰莲?” 李逸的声音嘶哑干裂,如同砂纸摩擦,“何处可寻?”
“燕山深处…雪线之上…人迹罕至的鹰愁涧…” 老医者叹息着摇头,“此物十年一开花,踪迹难觅,更兼山高路险,风雪无常,还有…还有瓦剌游骑时常出没…九死一生啊国公爷…”
“九死一生?” 李逸猛地站起身,眼中燃烧着孤狼般的凶光,“便是十死无生,我也要去!” 他最后看了一眼榻上气若游丝的爱妻,转身冲出房门,背影决绝如同扑火的飞蛾。
凛冽的朔风如同刀子,刮过燕山山脉裸露的岩石。一辆包裹着厚实橡胶轮胎的四轮马车,如同倔强的甲虫,在崎岖狭窄、覆满冰雪的山道上艰难前行。李逸亲自驾辕,脸颊被寒风割裂出细小的血口,嘴唇干裂起皮,眼中却只有前方那一片被冰雪覆盖的、高耸入云的鹰愁涧。时间就是婉儿的命!
“大人!有马蹄声!” 车厢内负责警戒的老莫猛地探出头,声音带着惊悸!
话音未落,前方山道拐弯处,蹄声如雷!数十骑剽悍的瓦剌游骑如同雪原上扑食的饿狼,骤然出现!他们显然早已在此设伏,弯刀在惨淡的日头下泛着幽冷的寒光,口中发出刺耳的唿哨,狞笑着直扑而来!箭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瞬间笼罩了马车!
“驾!” 李逸目眦欲裂,猛抽马鞭!马车在狭窄的山道上亡命狂奔!橡胶轮胎提供了远超木轮的抓地力,在冰雪路面上划出深深的沟痕,险之又险地避开几支致命的箭矢!
然而,瓦剌人显然熟悉地形,更兼马术精绝!他们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不断压缩着马车的空间。一支角度刁钻的重箭呼啸而至,狠狠射中了拉车的一匹健马!
马儿惨嘶一声,轰然栽倒!巨大的惯性让另一匹马也失去平衡!整个马车如同失控的陀螺,在狭窄的山道上疯狂打转!车轴断裂的刺耳声响中,马车被巨大的离心力狠狠甩向路旁深不见底的悬崖!
死亡的气息瞬间攫住了所有人!
就在马车冲出悬崖边缘、即将坠入万丈深渊的刹那!
李逸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他如同猎豹般扑入车厢,一把将惊魂未定的老莫推回相对安全的崖上!同时,另一只手死死揽住因颠簸而撞在厢壁、几近昏迷的苏婉儿!他双脚猛蹬即将散架的车厢底板,借着反冲之力,抱着婉儿,朝着悬崖下方一处凸出的、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岩石平台纵身跃下!
呼——!
风声在耳边凄厉呼啸!下坠!急速的下坠!李逸死死将婉儿护在怀中,用自己的脊背迎向下方!他另一只手早已解下腰间坚韧的绳索,在电光火石间,用尽全身力气,将绳索一端狠狠甩向崖壁上一块突出的尖石!
绳索在尖石上绕了两圈,猛地绷紧!巨大的下坠之力几乎将李逸的手臂扯断!两人下坠的身形在空中猛地一顿!随即重重砸在下方数丈处一个被积雪覆盖的、隐蔽的冰洞入口!厚厚的积雪缓冲了冲击,两人滚作一团,摔进了漆黑冰冷的洞窟深处。
冰洞内,寒气刺骨,如同九幽冰窖。洞壁凝结着厚厚的冰棱,散发着幽蓝的微光。
李逸挣扎着爬起,顾不上浑身散架般的剧痛和手臂撕裂般的酸麻,第一时间扑向苏婉儿。她摔在松软的积雪上,并未受明显外伤,但腹部的箭创在高烧和剧烈颠簸下再次崩裂,鲜血渗出,染红了素白的衣襟。更可怕的是,她的体温在急剧下降,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意识陷入深度昏迷。
“婉儿!婉儿!醒醒!” 李逸拍打着她的脸颊,声音带着无尽的恐慌。他脱下自己所有的外袍,紧紧裹住她冰冷的身躯,又将她死死抱在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然而,这冰洞的寒意仿佛能冻结灵魂,怀中的身体依旧冰冷得可怕。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一点点淹没。没有火,没有药,没有食物,只有无边的黑暗和刺骨的寒冷。婉儿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永恒的冰寒夺走。
不!绝不!
一个疯狂而原始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绝望的黑暗!
李逸猛地抽出腰间匕首!冰冷的刃锋在幽蓝的冰光下闪烁。他毫不犹豫地,用锋利的刀刃,狠狠划开了自己左腕的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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