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五年的深秋,凛冽的北风如同裹着冰渣的刀子,提前刮过无垠的草原。十万北征大军,如同一条沉默的钢铁长龙,在徐达的统帅下,踏上了征伐北元残部的征途。旌旗猎猎,刀枪如林,却掩不住初入草原便遭遇的刺骨寒意。行至“白毛风”肆虐的野狐岭,真正的考验降临了。
狂风卷着雪粒,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无孔不入。白昼如同黄昏,天地间一片混沌。士兵们顶着狂风艰难前行,厚重的铁甲在极寒中成了催命的枷锁。冰冷的金属紧贴皮肤,瞬间吸走所有热量,汗水在铁甲内衬上凝结成冰,每一次活动都如同被砂纸摩擦。冻伤,如同无形的瘟疫,在军中飞速蔓延。
临时搭建的帅帐内,炭火熊熊,却驱不散那份沉重的压抑。军医官的声音带着颤抖:“…大帅,侯爷…冻伤者已逾三千!铁甲…铁甲成了冰棺材啊!轻者皮肉青紫坏死,重者…指节脱落,耳鼻冻掉者…比比皆是!” 他掀开帐帘一角,刺骨的寒风裹挟着伤兵痛苦的呻吟瞬间灌入。帐外空地上,临时搭起的草棚里,挤满了冻伤的士兵。他们蜷缩着,脸色青紫,裹着毡毯瑟瑟发抖,裸露的手脚上布满了骇人的紫黑色冻疮,有些甚至能看到发白的骨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腐肉和绝望的气息。
徐达面沉似水,指节捏得发白。朱棣侍立一旁,年轻的燕王眉头紧锁,眼中是愤怒与焦灼。李逸蹲在一个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老兵身边,轻轻揭开他裹着破布的脚。那脚已肿胀发黑,几根脚趾乌黑蜷曲,显然已经坏死。老兵浑浊的眼中只剩下麻木的绝望。
“必须改制!” 李逸猛地站起身,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帐内的死寂,“铁甲御寒,形同自戕!棉甲!唯有棉甲,辅以新法,方可御此酷寒!”
“棉甲?” 朱棣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军中现有棉甲,虽轻便,然御寒有限,更不防箭矢刀劈,如何能替铁甲?”
“非是寻常棉甲!” 李逸目光灼灼,从怀中取出一卷图纸,在帅案上猛地铺开,“此乃‘磁石棉甲’!内衬双层特制棉絮,夹层以薄橡胶片(源自黄河治水库存)密封防潮!更关键者——” 他指尖重重戳在图纸上几处关键位置,“于胸、背、肩、臂要害处,暗嵌磁石阵列!磁石可偏转铁质箭簇,虽不能尽挡强弩,却可大大削弱其势,保全性命!更兼磁石自有微热,可助御寒!”
图纸上,棉甲结构清晰,橡胶隔层、磁石镶嵌位置、特制棉絮填充区标注分明。徐达眼中精光一闪,朱棣则死死盯着那磁石阵列的位置,若有所思。
“好!” 徐达猛地一拍帅案,“传令!征调军中所存棉布、棉絮!格物院所携橡胶、磁石,尽数用于改制!李逸!此甲改制,你全权负责!婉儿!” 他看向一直沉默侍立、脸色凝重的苏婉儿,“女工营交予你!昼夜赶制!不得有误!”
军令如山。巨大的中军营地瞬间变成了繁忙的工坊。一车车棉布棉絮、一卷卷深色橡胶片、一箱箱散发着奇异吸力的天然磁石被源源不断运来。婉儿领着一支由随军妇孺、健壮女俘组成的“女工营”,在临时搭建的巨大草棚内,点起了数十堆篝火驱寒,开始了与时间、与严寒的赛跑。
草棚内灯火彻夜不息。婉儿挽起袖子,亲自示范。她将厚实的粗麻布作为外层,两层蓬松的棉絮之间,仔细地铺上一层裁剪好的薄橡胶片,再用细密的针线将橡胶边缘与棉絮牢牢缝合,确保密封。然后,她拿起一块打磨光滑、带着天然弧度的磁石,将其嵌入特制的棉布口袋中,再缝制在棉甲胸背要害处预设的夹层内。动作行云流水,一丝不苟。
“姐妹们!” 婉儿的声音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针脚要密!橡胶要封严!磁石要嵌稳!这甲上的一针一线,都系着前线兄弟的性命!快!”
妇孺们围坐在篝火旁,冻得通红的手指在布料、针线间飞快穿梭。草棚内只闻针线穿过布料的沙沙声、磁石偶尔碰撞的轻微叮当声,以及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婉儿穿梭其间,指导、检查、鼓励。她的手指同样被冻得通红,指尖因反复用力推针和接触冰冷的磁石,早已磨破开裂,渗出的血珠染红了手中洁白的棉絮和磁石,又在下一件棉甲上留下淡淡的、洗不去的暗红印记。
“夫人…您的手…” 一个年轻的女俘看着婉儿染血的指尖缝制着又一件甲衣,忍不住低呼。
“无妨。” 婉儿头也不抬,声音平静,“快些做,前方将士等不得。”
夜深了,寒风更烈。婉儿裹紧身上的旧棉氅,依旧在灯下检查着最后一批磁石的位置。她搓了搓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尖的伤口被牵动,疼得她微微蹙眉。就在这时,帐帘被掀开,一股寒风涌入,带着浓重的酒气。
是朱棣。他披着厚重的貂裘,脸色在火光下显得有些阴晴不定,目光扫过草棚内堆积如山的半成品棉甲,最终落在婉儿染血的指尖和她手中那件刚刚完成、磁石在火光下隐现微光的甲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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