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秋雨,带着诏狱特有的阴冷腥气,绵绵不绝。凉国公蓝玉谋逆案发,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千层血浪。诏狱人满为患,惨嚎日夜不息。曾经权倾朝野的勋贵大将,如同被飓风扫过的枯草,成片倒下。菜市口的青石板,被反复冲刷,却总也洗不净那渗入石缝的暗红。人人自危,朝堂之上,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颤音。
“镇国侯…蓝玉…蓝玉在狱中…攀咬您了!” 老莫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从地缝里挤出来,带着惊惶与愤怒。他颤抖着将一张被汗水浸透、字迹模糊的纸条塞入李逸手中。纸条上,只有一行潦草得如同鬼画符的血字:“李逸通元,有簪为证,速查!”
“通元?” 李逸捏着纸条,指尖冰凉。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蓝玉!这个疯子!临死也要拖他下水!
“锦衣卫…蒋瓛的人…已到城外驿站了!” 老莫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是…是冲着您来的!侯爷!快…快想想办法!”
话音未落,镇国侯府外,已传来沉闷而整齐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紧接着,是兵甲碰撞的铿锵声!沉重的大门被粗暴地拍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开门!锦衣卫奉旨查案!”
吼声如同惊雷,穿透雨幕,砸进府内!
李逸猛地抬头,眼中寒芒爆射!他一把推开书房门,大步走向前庭!苏婉儿紧随其后,脸色凝重如冰。
府门洞开!冰冷的雨丝裹挟着肃杀之气涌入!数十名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涌入庭院!雨水顺着他们冰冷的铁面罩和刀锋滑落,寒气逼人!为首者,正是锦衣卫指挥同知,蒋瓛的心腹干将——冷面阎罗,沈炼!他手中,捧着一个盖着明黄绸布的紫檀木盒。
“镇国侯李逸!” 沈炼的声音如同金铁摩擦,毫无感情,“奉旨查问!凉国公蓝玉狱中供状,攀咬侯爷私通北元!此乃其血书所附‘铁证’!” 他猛地掀开黄绸布,打开木盒!
盒内红绸衬底,静静地躺着一枚通体乌黑、形制古朴、顶端镶嵌着一颗森白狼牙的发簪!狼牙尖锐,在阴雨天光下泛着幽幽的冷光,簪身刻着细密的、如同符文般的北元文字!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与草原腥膻的气息,扑面而来!
“此‘狼牙簪’,乃北元王庭信物!蓝玉供称,乃侯爷与北元新主也速迭儿密使往来之证!” 沈炼目光如刀,死死钉在李逸脸上,“侯爷!作何解释?!”
“通元?狼牙簪?” 李逸心头剧震!这簪子…他从未见过!蓝玉这厮,竟伪造得如此逼真!这盆污水,泼得又狠又毒!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逸怒极反笑,声音却冷得如同冰渣,“蓝玉临死攀咬,沈同知也信?”
“信与不信,自有圣裁!” 沈炼面无表情,手一挥,“搜府!凡与此簪相关之物,片纸不留!侯爷…请暂居内堂,听候发落!” 锦衣卫如同虎狼,瞬间散开!
“慢着!” 一个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骤然响起!苏婉儿排众而出,挡在李逸身前!她目光如电,直视沈炼:“沈同知!此簪既为铁证,可否容妾身…一观?”
沈炼眉头微皱,看着眼前这位一品诰命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忌惮。蓝玉案牵连甚广,但这位苏夫人圣眷正隆,又是皇后亲口赞誉的“巾帼楷模”…他略一迟疑,还是将木盒递了过去:“夫人请便!但莫要损毁证物!”
“谢同知。” 婉儿接过木盒,取出那枚冰冷的狼牙簪。她指尖拂过簪身那诡异的符文,又仔细端详那颗森白的狼牙。突然,她目光一凝!落在狼牙根部与簪体连接处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接缝上!那接缝,并非天然,倒像是…精心打磨镶嵌的痕迹!
“取刀来!” 婉儿沉声道。
“夫人!不可!” 沈炼脸色一变。
“此簪若真为通敌铁证,妾身自当领罪!若为构陷,岂容此物污我夫君清名!” 婉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取刀!”
老莫一咬牙,将一柄锋利的裁纸刀递上。
满院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婉儿手中那柄小小的裁纸刀上!李逸屏住呼吸,沈炼眼神阴鸷,锦衣卫们紧握刀柄!
只见婉儿将狼牙簪固定在石桌上,刀尖精准地抵住那道细微的接缝!她手腕沉稳,用力一撬!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那颗森白的狼牙,竟被硬生生撬离了簪体!狼牙根部,赫然是空心的!一卷薄如蝉翼、被紧紧卷成细管状的暗黄色皮纸,从空心处滑落出来!
婉儿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挑开皮纸卷。皮纸极其坚韧,在阴雨天光下,上面用暗红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液体,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娟秀而稚嫩的蒙文!落款处,一个同样用暗红液体印下的、小小的、歪歪扭扭的手印,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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