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戒严令,如同无形的铁幕,沉甸甸地压在六朝古都的每一块青砖上。街巷空旷,行人寥落,唯有巡城兵马司的铁甲军士,踏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在空旷的街道上往复巡视,靴声橐橐,敲打着人心。城头之上,旌旗招展,戒备森严,尤以控扼城北要冲的金川门为最。巨大的包铁城门紧闭,门楼上刁斗森严,甲士林立,箭垛后寒光闪烁。曹国公李景隆的金线帅旗,在城楼最高处猎猎作响,宣告着这座通往皇城最后一道屏障的易主。
“金川门…李景隆…” 镇国侯府书房内,李逸指尖划过舆图上那道猩红的标记,烛火在他冷峻的侧脸上跳跃,映出眼中深沉的忧虑。运河遇袭,龙棺虽保,但燕王与北元勾结的铁证(金符狼刀)和“苍狼死士”的出现,如同毒蛇,缠绕在心头。金川门这把钥匙落入李景隆之手,无异于将建文帝的咽喉,递到了最不可测的猛虎嘴边。
“夫君,李景隆此人,志大才疏,却贪权如命。” 婉儿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她端着一盏新沏的雨前龙井,茶香氤氲,却驱不散室内的凝重。她将茶盏轻轻放在案头,目光同样落在那道猩红标记上,“他骤掌京畿防务,必不甘寂寞。妾身…想去金川门看看。”
李逸猛地抬头,对上婉儿那双清澈却异常坚定的眸子。无需多言,彼此心意已通。他深知婉儿的胆识与机敏,更知此刻金川门的风吹草动,关乎全局。
“带上‘灵犀灯’和‘磁针琵琶’,” 李逸沉声道,从书案暗格中取出两件小巧器物,“老莫会带你从‘鬼市’水道过去,万事小心!”
子夜,月隐星稀。秦淮河支流一条废弃的“鬼市”水道,水面漂浮着腐烂的菜叶和油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一艘毫不起眼的乌篷小舟,如同水鬼般悄无声息地滑入金川门水关的阴影之下。婉儿一身紧致的黑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亮如寒星的眼眸。她手中提着一盏造型奇特的灯笼——灯罩以精铜打造,内嵌强磁石,点燃后发出幽蓝的冷光,光线凝聚如柱,穿透力极强,正是格物院秘制的“灵犀灯”。
老莫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守在船尾警戒。婉儿深吸一口气,如同灵猫般跃上湿滑的堤岸,借着城楼巨大的阴影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金川门内侧的藏兵甬道。甬道深邃,如同巨兽的咽喉,只有尽头处守卫房透出昏黄摇曳的灯火。
她屏息凝神,将灵犀灯的光柱调整到最细微的一束,如同无形的探针,缓缓扫过甬道斑驳潮湿的石壁。灯光所及,石壁上残留的铁屑、兵刃摩擦的划痕,在强磁光下显现出异样的微光。就在灯光扫过甬道深处一个拐角阴影时,光束边缘,猛地勾勒出两个紧贴墙壁、低声交谈的人影轮廓!
婉儿心头一紧,瞬间熄灭灯火,将自己彻底融入黑暗。她如同壁虎般紧贴冰冷的石壁,侧耳倾听。
“…国公爷吩咐,三日后子时,吊桥放下三寸,容‘粮车’入城…” 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浓重北地口音的嗓音传来。
“明白!只是…曹国公那边…” 另一个声音略显犹豫,带着金陵本地口音,显然是守门将官。
“国公自有计较!你只管办好差事!银票和瓦剌的‘金沙’,明日自会送到你外宅!” 北地口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粮车?吊桥?瓦剌金沙? 婉儿的心跳骤然加速!这绝非寻常走私!
就在那守将唯唯诺诺应承之时,那北地口音的黑袍人似乎有些不耐,微微侧身,袖袍不经意地拂过石壁!
时机!
婉儿手中的灵犀灯瞬间再次点亮!幽蓝的光束如同精准的手术刀,不偏不倚,正正照射在那黑袍人拂起的袖口内侧!
奇迹在幽蓝的磁光下显现!
只见那看似普通的黑色锦缎袖口,在强磁光束的照射下,竟隐隐浮现出繁复无比、用极细的金线织就的纹路!那纹路扭曲盘绕,赫然是一只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的五爪蟠螭!螭首狰狞,龙睛处一点细微的凸起,在磁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冷芒——正是燕王府最隐秘的私徽印记!
“谁?!” 磁光暴露的刹那,那黑袍人如同受惊的毒蛇,猛地转身!锐利的目光瞬间刺向光束来源的黑暗!
婉儿心念电转,毫不犹豫地将灵犀灯狠狠砸向地面!同时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向后飞退!
“哐当!” 铜灯碎裂!幽蓝的磁光瞬间熄灭!甬道重归黑暗!
“有奸细!抓住她!” 黑袍人和守将气急败坏的嘶吼在甬道中炸响!杂乱的脚步声和兵刃出鞘声瞬间逼近!
婉儿借着黑暗和地形的熟悉,如同游鱼般在复杂的甬道中穿梭,险之又险地避开追兵,最终从一处废弃的泄水口钻出,落入秦淮支流冰冷的河水中,被等候的老莫接应上船。
惊魂甫定回到府中,婉儿尚未来得及换下湿透的夜行衣详述所见,急促的脚步声已在门外响起!
“侯爷!夫人!宫里有旨!陛下急召侯爷入宫!” 一名小太监脸色煞白,声音带着惶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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