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的血肉磨坊碾碎了南军最后的脊梁,平安的金盔成了燕军盛大的战利品,也成了压垮建文朝廷的最后一根稻草。燕军铁骑挟大胜之威,如入无人之境,席卷江淮,饮马长江。金陵城,这座象征着大明至高权力的煌煌帝都,已在北岸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建文朝廷的丧钟,最终由它曾经最信任的“柱石”亲手敲响。金川门外,那座控扼长江水道、连接玄武湖的巍峨水门,巨大的包铁城门在死寂中缓缓开启。门洞的阴影里,曹国公李景隆,这位曾统率五十万大军讨燕的“平叛”主帅,此刻身着素服,形容枯槁,如同丧家之犬。他手中高举着一枚造型奇特的、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巨大钥匙——磁钥!正是开启金川门水闸和门栓的关键!
“罪臣…李景隆…恭迎燕王殿下…入主金陵!” 李景隆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无尽的惶恐和谄媚,深深躬下身去,将磁钥高高捧过头顶。他身后,是稀稀拉拉、面如死灰的金川门守军,丢盔弃甲,跪倒一片。
朱棣勒马于金川门外,赤兔马喷着灼热的白气。他一身玄甲已被擦拭得锃亮如新,猩红的披风在江风中猎猎作响。望着眼前洞开的金陵门户,望着脚下匍匐的李景隆,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焚烧理智的狂喜与征服感,如同岩浆般在胸中奔涌!四年浴血,千里转战,多少忠魂埋骨,多少日夜煎熬…终于!他朱棣,站到了这应天城下!这大明江山的至尊之位,唾手可得!
“哈哈哈!好!好一个识时务的曹国公!” 朱棣放声长笑,笑声在空旷的江面上回荡,充满了志得意满的狂傲。他接过亲卫递来的磁钥,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心潮澎湃。他猛地一夹马腹,赤兔马长嘶一声,迈开矫健的步伐,踏上了金川门那巨大的、象征着帝国权力的门桥!
马蹄踏在坚实的桥面上,发出清脆的“嘚嘚”声,如同胜利的鼓点。朱棣的目光扫过两侧跪伏的降兵,扫过门洞后隐约可见的金陵街巷,胸中豪情万丈。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端坐奉天殿,接受万邦朝贺的景象!
然而,就在他的赤兔马即将踏出金川门门洞,沐浴在金陵冬日那惨淡而稀薄的阳光下的刹那!
朱棣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如同被最冰冷的寒流瞬间冻结!
他猛地勒住缰绳!赤兔马人立而起,发出不安的嘶鸣!
只见金川门内侧,那巨大的、高耸的城门门洞正上方,赫然悬挂着一幅巨大无比的画卷!画卷宽逾数丈,几乎覆盖了整个门洞穹顶!画卷之上,以浓墨重彩、笔触凌厉地描绘着一幅令人心神剧震的画面——
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身着明黄龙袍,头戴翼善冠,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狰狞!他须发戟张,双目圆睁,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地、充满无尽失望与暴怒地俯视着下方!更令人心悸的是,他手中高高扬起一根粗大的、仿佛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的——金鞭!鞭梢所指,正是策马入门的朱棣!
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穿透画卷,狠狠刺入朱棣的心窝!那扬起的金鞭,仿佛随时会破画而出,狠狠抽打在他这个“逆子”的身上!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刻骨铭心的敬畏与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朱棣刚刚升腾起的万丈豪情!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父皇严厉审视、稍有不慎便招来雷霆之怒的童年!巨大的心理压力让他瞬间窒息,脸色煞白!
“父…父皇…” 朱棣喉头滚动,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轰隆——!”
仿佛是为了回应朱棣那声下意识的呼唤,天空中毫无征兆地响起一声沉闷的雷鸣!紧接着,淅淅沥沥的冬雨,如同苍天的泪滴,毫无征兆地洒落下来!冰冷的雨点打在朱棣滚烫的脸上,也打在那幅巨大的画卷之上!
奇迹在雨水中显现!
只见画卷上,朱元璋那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下方,那空白的龙袍前襟处,被雨水浸湿的画卷,竟缓缓浮现出两个巨大无比、殷红刺目、如同用鲜血书写的狂草大字——
“逆子!”
血字!在太祖画像上显现!在朱棣即将踏入金门的时刻!在冰冷的冬雨之中!
“啊!显灵了!太祖爷显灵了!”
“逆子…是太祖爷在骂…骂…”
“天罚!这是天罚啊!”
洞开的城门内外,无论是跪伏的降兵,还是簇拥朱棣的燕军将士,甚至包括李景隆在内,看到这匪夷所思、如同神谕天谴般的景象,无不骇然失色,惊恐万状!无数人下意识地朝着那幅血字画像叩拜下去!刚刚还因胜利入城而高涨的士气,瞬间被这“天罚”击得粉碎!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
“妖术!是那妖妇的妖术!” 道衍尖锐刺耳的嘶吼如同夜枭,瞬间打破了死寂!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指向那幅血字画像,眼中充满了惊骇与怨毒!他瞬间明白了这“神迹”的把戏!这定是苏婉儿和李逸的手笔!此计,诛心!诛的不仅是朱棣的心,更是这数十万燕军将士的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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