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港(今苏门答腊巨港)的黄昏,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夕阳的余晖如同凝固的血,涂抹在斑驳的商站木墙和远处浑浊的海面上。白日里商贾云集、货船如梭的繁忙港口,此刻如同被巨手洗劫过后的废墟。断壁残垣间,破碎的瓷器、撕裂的丝绸、倾倒的香料桶散落一地,浓烈的胡椒与肉桂的异香,混合着刺鼻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在晚风中诡异而沉重地弥漫。几具穿着大明商贾服饰的尸体,以扭曲的姿态倒在血泊中,无声地控诉着刚刚发生的暴行。
“陈祖义…是陈祖义的旗!” 一名浑身浴血、手臂被砍得深可见骨的护卫,跌跌撞撞扑到闻讯赶来的郑和脚下,声音嘶哑如同破锣,眼中燃烧着悲愤的火焰,“还…还有暹罗水师的战船!他们…他们里应外合!抢了货仓!杀了我们的人!烧了码头!”
郑和立于临时搭建的了望台上,猩红的披风在带着咸腥与血腥的海风中猎猎作响。他脸色铁青,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狼藉的港口,扫过海面上那几艘悬挂着狰狞骷髅旗、正在耀武扬威地调头驶离的海盗船!更远处,几艘悬挂着暹罗王室旗帜的战船,竟如同沉默的帮凶,冷冷地停泊在深水区,船头炮口森然,如同嘲弄的眼睛!
“好一个暹罗!好一个里应外合!” 郑和的声音如同从牙缝中挤出,带着冰冷的杀意。他猛地一拳砸在粗糙的木栏上,木屑纷飞!“陈祖义虽死,余孽犹存!更勾结外邦,屠我商民,劫我财货!此仇不报,本督有何面目立于大明旗下?!”
“郑公!海盗狡诈,熟悉水道,又有暹罗战船为屏障!若贸然追击,恐遭埋伏!” 副将王景弘忧心忡忡地提醒。
“追击?” 郑和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眼中寒光爆射,“本督…要让他们有来无回!葬身鱼腹!”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射向码头后方那艘体型稍小、却覆盖着厚重油布、如同沉默巨兽般的格物院补给船。“传令!布‘锁蛟阵’!本督要这旧港…成为这群海蛟的坟场!”
夜色如墨,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旧港狭窄的入港水道,如同巨兽深不见底的咽喉,在黑暗中沉默地张着。海水在礁石间发出低沉的呜咽。
数十名格物院匠人,如同夜色中的鬼魅,驾着小舟,悄无声息地滑入水道。他们动作麻利,小心翼翼地将一个个巨大的、通体黝黑、由坚韧橡胶压制而成的球型密封舱,沉入水道的各个关键节点!这些橡胶球沉入水中,凭借其内部空腔和橡胶的浮力,并未沉底,而是如同巨大的水母,悬浮在离水面数尺的深水区,随着水流微微晃动。球体表面,预留的孔洞被特制的橡胶塞紧紧封闭。
“磁粉…铁蒺藜…装填完毕!” 一名老匠人低声汇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亲眼看着同伴们将乌黑油亮、细如尘埃的磁铁矿精粉,混合着无数闪烁着寒芒、淬了剧毒的三棱铁蒺藜,装入那些橡胶球中。这些橡胶球,便是郑和口中的“锁蛟阵”核心——磁力水雷!
“此物…当真能遇铁船自爆?” 一名年轻匠人看着那漂浮的、看似无害的黑色巨球,忍不住低声问。
“磁石吸铁,天经地义!” 老匠人声音低沉,眼中却闪烁着狂热的光芒,“那橡胶球内,有特制的机括!一旦有巨大铁器靠近,比如…战船的龙骨!磁粉便会感应其磁场,瞬间引动机括!撞针击发火石,点燃球内火药!轰——!” 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铁蒺藜裹着火药,如同暴雨梨花!任他铁甲如山,也叫他千疮百孔!船沉人亡!”
“布阵完毕!” 随着最后一声低沉的回报,数十枚黝黑的橡胶水雷,如同潜伏在深水中的毒蛟,悄无声息地悬浮在旧港狭窄的水道咽喉,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郑公,阵已布下。然…海盗狡诈,若其不从此水道归巢…” 王景弘眉头紧锁。
“那便引他来!” 一个清越的女声骤然响起。苏婉儿一身紧致的黑色水靠,如同融入夜色的精灵,悄然出现在郑和身侧。她手中,牵着一只体型健硕、通体乌黑油亮、唯独鼻尖和四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獒犬!那獒犬双目锐利如电,口中衔着一枚特制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铜哨,正是格物院秘训的磁石犬“镇海”!
“婉儿夫人?” 郑和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暹罗水师副将乃陈祖义旧部,其座舰‘海狼号’藏于南面小蕉岛岩洞。” 婉儿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镇海’识其舰上磁徽,更可循火药磁粉之微迹!妾身携它,去为郑公…点一盏引魂灯!”
“夫人!不可!” 郑和与王景弘同时惊呼!深入敌巢,无异于九死一生!
婉儿却已翻身跃上一艘狭长的、包裹着黑色油布的橡胶小艇。她轻轻一拍“镇海”的脊背,磁石犬如同离弦之箭,稳稳跃入艇中。“镇海,指路!” 婉儿低喝一声,小艇如同融入水面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滑入浓重的黑暗,朝着小蕉岛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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