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马尔罕,帖木儿帝国的黄金之心。初冬的寒风卷着里海东岸的凛冽,却吹不熄这座“世界之都”燃烧的战争狂热。巨大的石头宫殿如同匍匐的巨兽,在惨淡的星月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宫殿内,却是另一番烈火烹油的景象!
巨大的穹顶镶嵌着无数宝石,折射着下方数百盏鲸油巨灯的光芒,将整个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烤羊肉、马奶酒、玫瑰精油和汗液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奢靡气息。身披华丽锁子甲、腰挎镶嵌宝石弯刀的帖木儿将领们,如同征服世界的雄狮,踞坐在铺着厚厚波斯地毯的矮榻上,放声狂笑,大块撕扯着滴油的羊腿,金杯碰撞,酒液四溅!中央的舞池,数十名蒙着面纱、身姿妖娆的波斯舞姬,在急促的羯鼓和呜咽的筚篥声中,如同被狂风卷动的彩绸,疯狂地旋转、扭动,雪白的足踝上金铃乱响,搅动着令人血脉贲张的欲望漩涡。
高踞于纯金宝座之上的,是这片大陆无可争议的主宰——跛子帖木儿!这位年逾七旬、身躯干瘦却蕴含着火山般精力的征服者,裹着象征无上权威的紫貂大氅。他那只因早年箭伤而萎缩的左腿蜷曲着,但仅凭一只完好的右腿踏地,便仿佛能震动整个欧亚大陆!他手中紧握着一只巨大的、由整块赤金打造、杯壁镶嵌着鸽血红宝石的金杯!杯底,是帝国双狼噬日的徽记。此刻,这金杯被他高高举起,如同举着征服世界的权杖!
“勇士们!” 帖木儿的声音嘶哑却如同闷雷,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他那双深陷的、如同鹰隼般的眼睛,燃烧着熊熊的野心之火,扫过下方一张张因酒精和征服欲而涨红的脸庞,“美酒!要饮最烈的!美人!要骑最野的!土地!要占最广的!” 他猛地将杯中琥珀色的烈酒一饮而尽,酒液顺着他花白的虬髯滴落,如同燃烧的岩浆!
“东方的尽头!那个黄金遍地、丝绸如云、却已腐朽不堪的明帝国!它软弱的皇帝(指建文帝)已被他凶悍的叔父(指朱棣)撕碎!如今,正是雄狮扑食羔羊之时!” 帖木儿猛地将金杯砸在宝座的扶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他枯爪般的手指,直直指向东方!指向悬挂在宴会厅尽头那幅巨大的、描绘着万里长城和金陵城阙的大明东征图!
“跨过葱岭!碾碎嘉峪关!踏平金陵城!让明国皇帝的脑袋,成为本汗酒器上最新的装饰!让明国的女人,成为尔等帐中最温顺的奴隶!让明国的财富,填满尔等永远也装不满的口袋!长生天与真主在上!此战!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
帖木儿狂热的宣言如同投入滚油的冰水,瞬间引爆了全场的疯狂!将领们如同被注射了狂暴药剂,纷纷跳起,拔出弯刀,疯狂地敲击着盾牌和桌案!歇斯底里的咆哮汇成毁灭的洪流,震得穹顶的宝石都在微微颤抖!舞姬们吓得花容失色,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整个宴会厅,变成了一个被征服欲和杀戮渴望彻底点燃的、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就在这狂热的顶点,就在帖木儿志得意满、准备再次举起金杯畅饮这毁灭预言的刹那!
一名身着侍从服饰、低眉顺目的侍女,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走到帖木儿宝座旁。她手中捧着一个巨大的、盛满滚烫马奶酒的金壶。她的动作极其自然,仿佛只是为尊贵的大汗添酒。然而,就在她倾斜金壶,滚烫的酒液即将注入帖木儿手中金杯的瞬间——
她的手腕,极其轻微、却精准无比地一抖!
一滴滚烫的酒液,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脱离了壶嘴的轨迹,不偏不倚,正正滴落在帖木儿手中金杯的杯底!那滴滚烫的酒液,在杯底镶嵌着红宝石的帝国双狼徽记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嗡——!!!”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可辨的磁力嗡鸣,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骤然从金杯底部传来!
帖木儿正要饮酒的动作猛地一僵!他那双因酒精和狂热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杯底那被酒液洇湿的地方!
就在那湿痕的中心!
在帝国双狼噬日徽记的正上方!
无数道极其细微、如同发丝般、闪烁着幽蓝磁光的纹路,如同从地狱深渊中爬出的活物,在滚烫酒液的刺激下,瞬间显现、凝聚、交织!它们扭曲、盘绕,最终在帖木儿那双因极度震惊而骤然收缩的瞳孔中,清晰地勾勒出一个巨大无比、触目惊心的象形文字——
“明”!
一个巨大的、由幽蓝磁光构成的、如同鬼符般的“明”字!赫然出现在帝国金杯的底部!覆盖了双狼噬日的徽记!覆盖了他征服东方的野心!如同一个来自遥远东方的、冰冷而充满嘲讽的诅咒!赤裸裸地烙印在他的掌心!烙印在他即将饮下的美酒之上!
“啊——!!!”
帖木儿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到,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变调的惨嚎!他手中的金杯如同烧红的炭火,被他狠狠甩飞出去!“哐当”一声巨响,砸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面上!琥珀色的酒液和滚烫的奶酒四溅飞射!那个巨大的、幽蓝的“明”字,在酒液的浸润下,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依旧在杯底清晰流转,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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