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这个精心雕琢的虚拟身份,如同一枚被悄然投入静湖的石子,在赵思铭精心经营的情感水面上,恰到好处地漾开了一圈圈涟漪。经过数轮线上不温不火、若即若离的交谈,陈默冷静地判断,火候已至。但他并未以“林薇”的身份直接约见——那太过主动,容易惊动这头嗅觉灵敏、狡诈多疑的猎犬。
他从容地换上了另一重更为隐蔽的面具——一位偶然在社交平台“洞察”到赵思铭近期发布的情感困惑动态(实为陈默巧妙植入的诱饵),从而主动联系、自称“富有洞察力”的情感咨询师“墨尘”。
“赵先生,无意冒犯。但从您最近的分享中,我敏锐地捕捉到,您似乎一直在追寻某种深层的情感共鸣,却屡屡受困于浮于表面的交流迷障。或许,我们可以进行一次坦诚的对话?”——这条措辞专业、透着丝丝关怀又保持恰当距离的私信,从一个经过精心包装、拥有心理学背景专业头像的账号发出,精准地抵达了赵思铭的收件箱。
果不其然,对于赵思铭这种骨子里浸透着自恋、且极度热衷于扮演“情感受害者”角色以满足表演欲的猎手而言,一个能“精准洞悉”他内心“脆弱”的“专业人士”,远比一个单纯的、待宰的肥美猎物更具吸引力。几次深入且“投契”的线上交流后,赵思铭按捺不住,主动提出了线下咨询的请求。
地点,定在一家格调清雅、极重客人隐私的高端咖啡馆包厢。
陈默提前半小时抵达,如同一个布置舞台的工匠,在包厢内不起眼的绿植后、装饰画框边缘,巧妙架设好数枚纽扣般大小的微型高清摄像头,反复调整角度,确保能将赵思铭的每一丝面部抽搐、每一个眼神变化都清晰捕捉。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混合着咖啡醇香与木质调香氛的空气,将脑海中所有杂念摒除,精神高度凝聚,调整至一种绝对的、近乎冰冷的冷静状态。今天,他身兼数职——是编织罗网的导演,是引蛇出洞的主演,更是手握法槌的、唯一的审判官。
赵思铭准时推门而入。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发型一丝不苟,脸上挂着那种经过千锤百炼的、混合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郁与绅士风度的微笑。落座后,他便娴熟地开启了话匣,声情并茂地讲述自己那“曲折坎坷”的情感历程,如何被世人误解,如何怀揣一颗赤诚之心却总遇人不淑……言辞恳切,表情配合得天衣无缝,足以骗过大多数未经训练的眼睛。
若在往常,这套精心编排的说辞足以收割大把廉价的同情与信任。但在陈默悄然启动的【微表情分析】视野下,这一切华丽的外衣被瞬间剥离,只剩下内里拙劣不堪的表演。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清晰地解剖着:在赵思铭用沉重语气讲述“悲伤”往事时,其嘴角抑制不住地产生的细微上扬(泄露内心的得意);在深情提及自己“无私付出”时,眼神那瞬间的游离与闪烁(典型谎言标志);以及在整个叙述过程中,那弥漫在眉宇间、仿佛在欣赏镜中自己表演的、浓郁的自我满足感。
陈默并不打断,只是如同最高明的倾听者,偶尔插入一两个看似引导性、充满共情的问题,实则是在不动声色地引导赵思铭更详尽、更深入地描绘自己的“狩猎”模式、对女性心理的所谓“精准把握”以及关于“经济互助”的独特见解。赵思铭谈兴愈浓,在陈默刻意营造的“专业信赖”和“深度共情”的舒适区内,戒心逐渐消弭,甚至有些忘乎所以地分享起自己“驾驭”情感的、“独到”的“心得”。
“其实,感情的本质,在我看来就是一种精准的风险投资,”赵思铭优雅地端起骨瓷咖啡杯,小啜一口,语气中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你需要像评估资产一样,精准评估目标的内在价值与潜在回报,然后慎慎地投入适当的情绪成本与……嗯,必要的物质展示作为杠杆,以期获取最大化的情感依附,以及……随之而来的其他附加收益。”
时机已到!猎物的咽喉,已完全暴露在刀刃之下!
陈默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前倾,之前那双温和共情的眼眸骤然间锐利如鹰隼,目光似两道冰冷的实质寒光,直刺赵思铭心底。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穿透灵魂的力度:“所以,你口中那‘必要的物质展示’,具体指的是你利用母亲身份证开设、专门用于接收来自‘小鱼’、‘猫咪’、‘蔷薇’等至少五位女士,总额超过八十万‘情感投资款’的那个秘密银行账户吗?请问,你承诺给她们的‘投资回报率’,具体是多少?”
“哐当——”赵思铭脸上的从容面具应声碎裂,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玻璃。瞳孔因极致的震惊与恐惧而急剧收缩成针尖大小,面部肌肉彻底僵硬,那杯昂贵的咖啡在他剧烈颤抖的手中泼洒而出,在洁白的桌布上晕开一片难看的污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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