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室狭小,四壁冰冷,头顶那盏永不知疲倦的节能灯投下惨淡的光,将盘膝而坐的林轩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射在金属墙壁上,如同一尊沉默的、承受着无尽苦难的雕像。
擂台上的喧嚣、对手崩溃时的凄厉、看台投来的恐惧目光……所有这些外界的纷扰,都已被厚重的合金闸门隔绝在外。然而,一场更加凶险、更加无声的战争,正在他体内激烈地上演。
“业火”之力,初试锋芒时带来的是一种掌控他人生死的、近乎魔神的快意。不战而屈人之兵,以彼之恶念焚彼之魂魄,这种手段,在这罪骨囚笼中,堪称无往不利的杀器。凶名铸就,万马齐喑,甚至连那无形信仰之力的来源都因此发生了微妙转变,似乎带来了更“优质”的燃料。
但这世间,从未有凭空得来的力量,尤其是这种直指人心、操控负面情绪的诡异能力。其代价,远超常人想象。
每一次引动“业火”,无论是主动出击,还是被动映照,都不仅仅是消耗能量那般简单。那更像是一次灵魂层面的、主动跳入世间最污秽泥潭的冒险。当他以自身为媒介,引动、放大、乃至汲取对手内心的战意、杀意、恐惧、怨恨等一切负面情绪时,那些被焚烧、被转化的,并非纯粹无害的能量。
在那些混乱、狂暴的负面情绪洪流中,总有一丝最为精纯、最为顽固、凝聚了人性中最黑暗渣滓的“戾气”,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会顺着那无形的连接,悄然反噬,试图缠绕上他的意志,侵蚀他的心智。
这戾气,无形无质,却比任何已知的物理毒素更加可怕。它不会立刻致命,却如同滴水穿石,潜移默化地污染着他的精神核心。
此刻,林轩便能清晰地“内视”到,在他那由复合负面信仰源质构成的、黑暗能量河流的深处,漂浮着一些极其细微、却散发着不祥幽光的“杂质”。它们如同河底的沉淀,又像是寄生在能量流中的病毒,不断散发着诱惑与混乱的波动,试图将他的思维拉入暴怒、偏执、冷酷乃至彻底疯狂的深渊。
方才擂台上,那名代号“血屠”、以虐杀和生啖对手血肉闻名的囚犯,在其自身狂暴杀意被业火引动、最终陷入癫狂自残时,反馈回来的戾气尤为浓烈。林轩甚至能感觉到一丝嗜血的渴望,以及一种视万物为刍狗的冰冷漠然,在自己心头一闪而过。
战斗结束,表面的胜利轻而易举。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他必须在自己被这些残留戾气彻底污染、同化之前,将其磨灭、净化。
他依照陈玄之前隐晦指点、并结合自身对能量感知而摸索出的一套简陋的能量流转法门,开始行动。这套法门谈不上精妙,更像是一种笨拙的、以自身意志强行驱动能量进行“内循环”与“自我清洁”的土办法。
心神高度集中,如同最严苛的工匠。他以强大的意志力为熔炉,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那浑浊的黑暗能量,沿着某些特定的、相对“干净”的经络路径缓缓流转。每一次循环,都试图用自身那经过“审判之矛”和业火初步淬炼过的、相对凝练的意志核心,去碰撞、去消磨那些散发着不祥幽光的戾气杂质。
“嗤……”
仿佛有细微的、无形的烟雾在他识海中升腾。那是戾气被意志熔炉灼烧、净化时产生的“废气”。这个过程,带来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难以言喻的钝痛与烦躁感,仿佛用砂纸在打磨自己最敏感的神经。
汗水,从他额角渗出,并非因为体力消耗,而是精神极度紧绷与内在对抗的结果。他的脸色在惨白灯光下显得更加透明,嘴唇紧抿,下颌线条绷得像一块坚硬的岩石。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过程。如同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行走,下方是彻底沉沦的黑暗。他必须精准地控制着意志的“火候”,既要保证能有效灼烧戾气,又不能过于猛烈,以免引火烧身,反而加速自身的污染。同时,还要分心维持着能量的稳定流转,避免体内那本就狂暴的负面能量因失控而反噬。
稍有不慎,便是玩火自焚,心智被戾气吞噬,沦为只知杀戮与毁灭的业火傀儡,比那些在擂台上崩溃的对手,下场更为凄惨。
陈玄躺在对面的床铺上,看似闭目养神,但那微微颤动的眼皮和略显急促的呼吸,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能隐约感受到林轩周身那极其不稳定的、混合着净化与污染对抗的能量波动。老人心中叹息,这条路,太过凶险,堪称与魔共舞。但他也明白,在这绝境之中,林轩别无选择。要么在沉默中消亡,要么在掌控危险力量的过程中,寻找那一线缥缈的生机。
时间,在寂静与内在的激烈交锋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林轩周身那细微的能量波动渐渐平息下来。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那气息中,似乎都夹杂着一丝被净化掉的戾气的残渣,带着一股冰冷的腥甜。
他睁开眼,眼底深处那跳跃的幽暗业火似乎暂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以及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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