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包裹了林轩。
身后巴顿那暴怒的低吼和沉重的跺脚声,在矿道曲折的岩壁间碰撞、回荡,最终也被这无边的寂静吞噬殆尽。只有他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脚步踏在潮湿、不平地面上的细微声响,清晰可闻。
光线几乎完全消失,只有偶尔从头顶岩缝渗出的、不知来源的微弱幽光,如同鬼火般一闪而逝,勉强勾勒出坑道扭曲狰狞的轮廓。空气变得更加污浊,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味、岩石风化的粉尘气息,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仿佛万物腐朽后的死寂味道。
废矿区。
这里是深渊矿坑被遗忘的角落,是生机断绝的领域。曾经开凿的痕迹犹在,但更多是坍塌的碎石、断裂的木质支撑架,以及深不见底的裂隙。脚下不时会踢到一些硬物,可能是碎骨,也可能是某种废弃的矿镐残片,发出空洞的滚动声,在这死寂中传出老远,显得格外刺耳。
林轩没有停下,也没有丝毫减速。他的身体依旧带着那股挥之不去的虚弱感,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楚,双腿像是灌了铅般沉重。但他奔跑的姿态,却透着一股与这虚弱截然相反的、磐石般的稳定。
他的眼睛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适应了这近乎绝对的黑暗。瞳孔微微放大,捕捉着每一丝可能的光线反射,耳朵警惕地分辨着除了自己脚步声之外的一切细微动静——远处隐约的水滴声、岩层深处传来的不明脆响、甚至是气流穿过狭窄缝隙时发出的呜咽。
他不能只是漫无目的地逃。巴顿给他的时间有限,一炷香,在这地形复杂如迷宫的废矿区,根本不足以让他逃到足够远的地方。他需要利用这短暂的时间,找到一个位置,一个不是用来躲藏,而是用来……应对的位置。
猫鼠游戏?
林轩的嘴角,在那无边的黑暗中,再次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紧紧攥在手中的、边缘沾染暗红血渍的铭牌。金属冰冷的触感传来,隐隐约约,似乎还能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赵家那个哑巴护卫的残念,不甘、愤怒,以及一丝解脱。这铭牌,方才在巴顿面前显露出了不凡,但那并非他自身的力量,更像是一种被引动的、残留的禁制反击。
赵家……灭口……
巴顿的话语在他脑中回响。看来,赵家要杀他,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知道了某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恐怕,还与他身上某些他们忌惮、或者说,想要得到的东西有关。这铭牌的反应,或许就是一个引子。
他一边奔跑,一边快速回忆着关于废矿区的零星信息。这些信息大多来自矿坑里那些濒死老囚徒的呓语,真假难辨,但此刻,却是他唯一的凭据。
据说,废矿区深处,有一些古老的祭坛残迹,年代甚至早于这座矿坑的开凿。还有人说,在某些特定的、连接着地脉阴气的裂隙附近,会滋生出一种名为“蚀骨幽魂”的诡异能量体,无形无质,却能悄无声息地侵蚀生灵的魂魄与气血……
他的目光在黑暗中锐利地扫视,如同最精准的尺规,丈量着每一处岔路,每一片可能存在的坍塌区域,感知着空气中那细微的能量流动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那炷无形的香,在无声地燃烧。
……
矿道入口处。
巴顿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尊铁塔,矗立在明暗交界之处。他脸上的暴怒已经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狩猎前的、极致的冷静和残忍的期待。他那只被铭牌力量侵蚀的手臂,此刻青黑色已经褪去大半,但依旧显得有些僵硬麻木。他活动着手指,骨节发出噼啪的爆响,眼中猩红的光芒在黑暗中明灭不定。
“还有半柱香……”他低声自语,声音如同砂石摩擦。
他并不着急。废矿区的地形他远比林轩熟悉,那里是他的猎场。而且,他有一种天赋,一种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磨砺出的、对猎物气息的敏锐追踪能力。只要那小子还在这片区域,只要他还活着,散发出生命的气息,就绝无可能逃脱他的感知。
他闭上眼,深深吸气,仿佛要从这污浊的空气里,剥离出那一丝属于林轩的、微弱而独特的味道。
……
林轩停在了一个三岔路口。
三条矿道通向不同的黑暗,每一条都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左边一条,隐约有细微的、仿佛金属摩擦的声音传来;中间一条,空气相对干燥,但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甜味;右边一条,最为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深处有冰冷的寒意渗出,岩壁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他没有过多犹豫,选择了右边那条寒意森森的矿道。
侧身挤入狭窄的通道,刺骨的冰冷瞬间透过单薄的衣物侵袭而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岩壁上的白霜触手冰冷湿滑,带着一种奇异的粘稠感。通道蜿蜒向下,坡度陡峭,脚下的路布满了棱角尖锐的碎石,行走极为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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