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脚步落在由无数骸骨堆砌而成的阶梯上,发出清脆而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在这死寂的塔内空间里,回荡出诡异的韵律。每一级台阶,都承载着不知多少亡魂最后的重量与怨念,阴寒刺骨的气息如同活物,顺着脚底疯狂钻涌,试图冻结血液,侵蚀骨髓,更试图将那份永恒的绝望与痛苦,烙印在后来者的灵魂深处。
林轩的步伐很稳,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匀速。他并未运转什么高深的功法去抵御这股无孔不入的阴寒怨气,只是任由其冲刷着身躯。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唯有那双眼睛,在绝对的黑暗中,亮得骇人。
越往上,压力越大。
不仅仅是那实质般的怨煞威压成倍增加,精神层面的冲击也变得更加诡谲凶险。不再是简单的恐惧与痛苦幻象,而是开始直接挖掘他内心深处的记忆碎片,编织出最为不堪回首的画面,试图从内部瓦解他的意志。
他看到幼时家族覆灭的血与火,听到亲人在屠刀下最后的悲鸣;他看到自己像野狗一样在垃圾堆里刨食,与更凶恶的流浪汉争夺一块发霉的面包;他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面孔,带着轻蔑与怜悯,如同看待蝼蚁般决定着他的生死;他看到赵家铭牌上那暗红的血渍,幻化成哑巴护卫死不瞑目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每一幕,都曾是刻骨铭心的痛楚,是命运一次次将他踩入泥泞的证明。
若是常人,哪怕意志再坚定,在这怨气催化、直指本心的冲击下,也早已心神失守,沦为被负面情绪吞噬的行尸走肉。
然而,林轩的眼神,自始至终,没有丝毫动摇。
那些翻涌而上的痛苦记忆,如同潮水拍击着礁石,礁石或许会被浸湿,却岿然不动,反而在这一次次的冲击下,磨砺得愈发坚硬、冷峻。
他不再去看那些幻象,不再去听那些哀嚎。
他的目光,只盯着前方,那仿佛永无止境的、由惨白骨骼铺就的阶梯。
他深吸一口气。
并非为了汲取这污浊不堪、蕴含剧毒怨煞的空气,也并非为了抵御那如山崩海啸般压下的无形重压。
他只是,用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将胸腔中因那些记忆碎片而本能翻涌起的愤怒、不甘、悲伤、乃至一丝隐藏极深的恐惧……所有这些属于“人”的情绪,强行地、彻底地压了下去,碾碎,冰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锐利,一种摒弃了所有杂念、只为斩开前路而存在的意志。他的眼神,如同经过地狱之火千锤百炼、又在万载玄冰中淬炼过的刀刃,不再反射任何多余的光彩,只剩下最本质的森寒与锋芒。
他不再相信命运。
那所谓的命运,不过是强者肆意书写、弱者被迫承受的谎言。它曾将他推入深渊,践踏入尘土,妄图让他认命,让他腐朽。
可现在,他站在这里,踏着无数先行者的尸骨,向上而行。
他信的,唯有自己。
信的,是这双即便在绝境中也未曾闭上、反而在黑暗中看得更清的眼睛;信的,是这具饱经磨难、看似脆弱却始终未曾真正垮掉的躯壳;信的,是那于生死边缘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战斗直觉与冷静判断。
更信的,是手中这块……由赵家的恶意、哑巴护卫未散的信仰、蚀骨阴气的淬炼、以及这罪骨塔内无数怨念煞气“滋养”而生的——
审判之权!
他摊开手掌,那块暗红色的铭牌静静躺在掌心。它不再散发夺目的光华,反而内敛到极致,表面那些繁复的花纹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动,如同暗红色的血脉。它不再仅仅是一件死物,更像是一个沉睡的、饥渴的、等待着饮血与裁决的……活体。
它能净化、吞噬此地的怨煞,并非因为它是什么圣洁之物,恰恰相反,是因为它本身,就凝聚了更高等阶、更为精纯的“恶”与“权”!它以恶制恶,以权审判!
林轩能感觉到,自己与这铭牌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微妙而危险的联系。他冰封的情感,他纯粹的意志,他所有的力量,正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灌注其中,引导着其中那股混乱、暴戾、却又蕴含着某种古老律令的力量。
他不再是被动地使用它,而是开始……主动地驾驭它!
“呜——!”
前方阶梯的转折处,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黑色怨气如同潮水般涌来,其中夹杂着数以百计的、形态更加凝实、气息更加凶戾的怨灵。它们不再是模糊的阴影,而是隐约显露出生前惨烈的死状,有的脖颈扭曲,有的胸腔洞开,有的浑身布满腐蚀的痕迹,发出汇聚在一起的、足以让灵魂崩裂的尖啸浪潮!
这是第二层入口的守卫,是无数失败者怨念的聚合体,它们憎恨一切生者,要将所有闯入者拖入它们永恒的苦痛轮回!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修士瞬间魂飞魄散的恐怖冲击,林轩甚至没有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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