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骨塔,兀立于角斗场核心禁地,如同贯穿天地的黢黑脊柱,吸纳着万载沉淀的血腥与怨憎。塔身并非光滑,其上密布着无数扭曲的浮雕,细看之下,那并非是雕琢而成,而是无数挣扎、哀嚎的生灵面孔与肢体,被某种大法力强行熔铸、凝固于塔壁之上,永世承受着禁锢之苦。塔尖隐没于终年不散的猩红云雾中,偶尔有凄厉的、非人般的嘶吼从中漏出,荡开层层涟漪,令周遭空间的法则都为之扭曲、战栗。
而在角斗场最深处,那间由无数巨大骸骨垒砌、穹顶悬挂着风干内脏与古老战利品的“王座之间”,一双眼睛,正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漠然地注视着塔内发生的一切。
巴顿,这座血腥角斗场的主宰,此刻正慵懒地陷在他那由一整头远古巨兽头骨打磨而成的王座中。王座扶手是两根粗壮、弯曲的恶魔犄角,表面包浆暗沉,不知沾染过多少强者的鲜血。他体型魁梧如山,仅仅坐着,便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暗红色的皮肤下,仿佛有岩浆在缓慢流淌,虬结的肌肉线条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一张粗犷的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如同地图,记录着无数场惨烈的搏杀。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猩红如血,深处却沉淀着万年寒冰般的冷酷与沧桑。
在他面前,悬浮着一面巨大的光幕。光幕并非平滑如水,其表面如同沸腾的血池,不断翻滚着暗红色的能量波纹。而此刻,波纹中心清晰地映照出的,正是罪骨塔第一层内,林轩以业火焚心,兵不血刃令诸多怪物自相残杀、最终化为飞灰的场景。
画面中,林轩闭目而立,周身弥漫着那无形无质却引动业力的波动,怪物们在其影响下陷入疯狂内耗,最终被轻易收割。整个过程,他甚至没有让一滴污血沾染衣袍。
巴顿粗大如胡萝卜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白骨扶手,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笃、笃”声响,在这空旷死寂的王座之间回荡,如同某种倒计时的钟摆。
“业火……”
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仿佛两块磨盘在相互碾压,带着一种古老而威严的韵味。巴顿猩红的眼眸微微眯起,注视着光幕中林轩那平静得近乎漠然的脸庞,以及其眼底深处那抹一闪而逝的暗红。
“审判……裁决……呵呵。”他嘴角扯出一个意味难明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审视新奇玩具般的兴趣,“窃取,或者说……承载了这等权柄的雏形?有趣,当真有趣。”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光幕,穿透了罪骨塔厚重的壁垒,直接落在了那个正在攀登的年轻身影之上。那目光,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锐利,以及一种……仿佛看到投入死水潭中的石子般,期待着后续涟漪的玩味。
“赵家……”巴顿低声自语,这个名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讽,“盘踞在腐烂沼泽里的蛆虫,总以为自己是主宰泥潭的巨龙。整日里玩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汲汲营营于所谓的血脉与权柄……”
他微微摇头,王座随之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仿佛不堪承受其重量。
“这次,你们似乎惹到了一个不该惹的小家伙。”他猩红的眼眸中,光芒闪烁不定,如同跳动的鬼火,“不,或许不是不该惹,而是……一脚踢在了沉睡的火山口上。你们那套建立在虚伪与压迫之上的秩序,最惧怕的,或许就是这种……从根本上焚烧罪业,照见真实的力量。”
“纯粹的暴力,可以征服,可以毁灭,但往往难以根除那滋生在灵魂深处的脓疮。而这业火……”巴顿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轩引动怪物自相残杀的画面定格上,“它不直接摧毁肉体,而是点燃其内在的罪与罚,让施暴者品尝自身酿造的苦果,让疯狂者溺毙于自身的混乱……这是直指本源的力量,是规则层面的‘报应’。”
他身体微微前倾,巨大的阴影投落在光幕之上,使得其中林轩的身影显得更加渺小,却又莫名地多了一丝刺眼的锐利。
“就让我看看,你这把火,”巴顿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能否烧穿这沉积了万载罪孽的九重罪狱,能否焚尽那些囚禁在塔中的、早已扭曲的魂灵……最终,”
他的话语微微一顿,猩红的眼眸中骤然爆射出实质般的精光,仿佛两柄血色的利剑,欲要刺穿虚空。
“来到我的面前。”
最后四个字,他说的很轻,却重若千钧。仿佛这不是一个疑问,而是一个早已写好的预言,一个他正在耐心等待的结局。
“笃。”
最后一次敲击扶手,声音戛然而止。
王座之间恢复了彻底的死寂,只有那悬浮的光幕上,画面依旧在流转,显示着林轩踏着无数怪物的灰烬,一步步走向第一层尽头那螺旋阶梯的身影。
巴顿庞大的身躯重新靠回王座,一只手摩挲着下巴上坚硬的短髯,另一只手随意地挥了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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