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粘稠得如同浸了油的破布,沉甸甸地压在废弃管道的每一个铆接缝隙里。只有他自己胸腔内那颗东西,擂鼓般撞击着肋骨的闷响,以及血液冲上头顶,在耳膜边冲刷出的单调嘶鸣。林轩像一截失去生命的枯木,嵌在冰冷锈蚀的管壁阴影中,连呼吸都压成了细不可闻的游丝。
暗影披风的特殊纤维紧贴着皮肤,传递着一种非生命的冰凉,它贪婪地吞噬着周围本就黯淡的光线,将他完美地揉进这片钢铁废墟的背景里。披风之下,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脑海里,百晓生那经过处理的电子合成音,依旧带着某种令人不适的兴奋感,反复回响:“……实验动物……适配‘天神’低序列……”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末梢。
而那个名字,那个被红框圈禁的,属于“死者”林轩的名字,更是化作了一根无形的毒刺,深扎进意识的最深处,稍一触碰,便是锥心的痛楚与冰寒。
T.G.,天神基因,适配者,角斗场,囚犯转移名单……这些破碎的线索,最终都像受到无形之手的牵引,齐齐指向了一个地方——角斗场建筑群深处,那片在地图上被猩红色标记覆盖,标注为“绝对禁区,擅入者格杀勿论”的旧实验区。
那里,是连角斗场日常管理者都讳莫如深的区域。
时间,在死寂中一点点被碾碎。
当管道外壁上凝结的水珠,第七次沿着固定的轨迹滑落,在下方一滩油污积水中砸出微不可闻的“滴答”声时,林轩动了。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如同从冬眠中苏醒的毒蛇,每一个关节的舒展都带着极致的谨慎与克制。暗影披风随着他的移动,漾开水波般的纹路,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管道出口外,是角斗场地下维护层的一片空旷地带。巨大的通风管道如同僵死的巨蟒,在天花板上纵横交错,投下大片大片的、不断扭曲变化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机油味和一股若有若无的、类似臭氧的刺鼻气息。
远处,通往旧实验区的合金闸门紧闭着,门旁站着两名守卫。不再是外围那些懒散敷衍的私人安保,而是穿着统一制式深灰色作战服,佩戴着全封闭头盔,手持脉冲步枪的正式武装人员。他们如同两尊雕塑,纹丝不动,只有头盔目镜上偶尔划过的一丝微弱红光,证明着他们是活物。
仅仅是目光扫过,林轩便能感觉到一种截然不同的、训练有素的肃杀之气。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守卫。
他的视线,越过守卫,落在闸门上方那个不起眼的、如同复眼结构的半球形装置上。能量感应器。它能捕捉到最细微的能量波动,无论是生物电,还是设备运行产生的辐射。暗影披风能扭曲光线,吸收声音,但它能否完全屏蔽自身散发出的所有能量特征?
未知。
像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横亘在面前。
林轩贴在管道内壁的阴影里,眼神锐利如鹰隼,无声地丈量着距离,计算着守卫视线交替的间隙,评估着那能量感应器可能的扫描盲区与频率。心跳依旧很快,但思维却冷冽得像一块冰。
没有退路。
那名单上的名字,腰间的徽章,百晓生的话语,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在他背后狠狠推着,将他推向这片禁区。
他深吸了一口充斥着铁锈和油污的空气,那气息冰冷地灌入肺叶,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却也让他因紧张而有些燥热的头脑,愈发清醒。
就是现在!
两名守卫的视线,在某个瞬间,同时转向了通道的另一侧。
林轩动了。
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又像是一缕被风吹起的真正的阴影。他从管道口滑出,落地时足尖先着地,身体顺势前倾,整个人几乎贴着地面,以一种违反人体工学的诡异姿态,悄无声息地掠向闸门侧方一片由废弃线缆箱构成的视觉死角。
暗影披风在他高速移动中猎猎作响,但那声音被某种力场扭曲、吸收,消散在空气里。他能感觉到披风纤维在微微发烫,似乎正在全力运转,对抗着周围可能存在的能量探测。
十米,五米,三米……
距离闸门侧方的阴影区域越来越近。
就在他即将没入那片黑暗的前一刹那,闸门上方的能量感应器,那复眼结构的中心,一点微弱的蓝光,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极其短暂,如同幻觉。
但林轩浑身的寒毛在这一瞬间倒竖起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身体以一种近乎折断的角度,猛地向后仰倒,同时右脚脚尖在湿滑的地面上轻轻一旋,整个人如同失去重量般,向侧后方一个更大的、堆满废弃机械零件的角落翻滚而去。
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就在他身体离开原地的同时,一道淡蓝色的、网格状的能量波纹,如同轻柔的水幕,无声无息地扫过他刚才即将踏入的那片阴影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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