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不知疲倦,将天地间的一切声响都糅合成一片混沌的背景音。厂房内,那盏接触不良的应急灯挣扎着闪烁了几下,最终还是彻底熄灭,将最后一片惨白的光域也拱手让给了黑暗。只有窗外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才会短暂地撕裂这片浓稠的墨色,映亮厂房内三个如同凝固雕塑般的身影,以及地上那个开启的、散发着幽幽光芒和奇异波动的金属匣子。
林轩提出的筹码,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反而在黑暗中扩散出更深的、令人不安的漩涡。
那些能量核心,那些沾染着强者气息与规则碎片的“战利品”,其价值毋庸置疑。它们代表着力量,代表着资源,代表着在黑市里足以让人疯狂的硬通货。但将它们与“因果素体”、“造神计划”乃至可能引动“高维干涉”的系统信息放在同一个天平上,依旧显得……单薄。
百晓生会如何选择?
是坚持索要那些禁忌的知识,不惜放弃这条潜在的、拥有“火种”与“样本零”特质的“大鱼”?还是退而求其次,收下这些实实在在的“资源”,并兑现他那“绝对安全”的承诺?
沉默在持续。
收音机那头,只有细微的、仿佛数据洪流奔腾不息的电子嗡鸣。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挤压着厂房内本就稀薄的空气。
陈玄依旧靠着承重柱,但身体微微前倾,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霍东山独眼中的凶光收敛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老辣的精明,他在评估,评估百晓生的反应,评估这笔交易背后的风险与机遇。
林轩站在原地,暗影披风将他大半身形融入黑暗,只有侧面轮廓在闪电掠过时,会显露出一道冷硬如铁的剪影。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拿出自己全部家当的人不是他自己。唯有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业火如同在冰川下流淌的熔岩,冷静地燃烧着,计算着每一种可能。
他在赌。
赌百晓生作为一个顶尖的信息贩子,其贪婪的边界在哪里。赌这些“资源”的价值,是否足以打动对方,暂时放弃对那更深层、更危险“信息”的觊觎。
时间,在雨声和沉默中,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收音机里传来的不再是单调的嗡鸣。
一阵极其轻微、仿佛精密仪器开始高速运转的“滴答”声响起,节奏稳定而迅捷。紧接着,一道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淡蓝色光束,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从收音机某个不起眼的接口处射出,精准地扫过地上那个开启的金属匣子。
光束掠过幽蓝色的能量核心,掠过那截黑玉般的指骨,掠过扭曲的暗影物质和染血的符文甲片……速度极快,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细致。
这是在……清点,扫描,评估。
蓝色光束在每一件物品上都停留了短暂的一瞬,似乎在分析其能量结构、物质构成、规则残留的纯度与强度。匣子里的物品,在这奇异光束的扫描下,似乎都微微震颤起来,散发出比之前更加清晰的力量波动。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数秒。
蓝色光束倏然收回。
收音机那头的电子嗡鸣声也随之一顿。
然后,百晓生那经过处理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那声音里之前蕴含的凝重与审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愉悦的平滑。
“三枚‘深渊回响’级改造核心,能量纯度达标,结构稳定,附魔痕迹清晰,评估:优。”
“暗影妖领主指骨,空间特性保存完好,活性残留度73%,评估:良+。”
“噬魂兽精神结晶碎片,污染度低于预期,精神波长捕捉完整,评估:良。”
“……综合判定,筹码价值……符合预期。”
随着他一项项报出评估结果,尤其是最后那句“符合预期”落下,厂房内,陈玄微微松了口气,虽然眉头依旧未曾舒展。霍东山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
林轩低垂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百晓生那电子合成音微微上扬,带上了一丝堪称“人性化”的满意腔调。与此同时,那台老旧的收音机外壳上,几个原本黯淡的指示灯突然亮起,投射出一片模糊的光影,在空中交织、组合,最终形成了一个简单的、由不断流动的“0”和“1”构成的……笑脸符号。
那符号悬浮在空气中,闪烁着淡蓝色的微光,带着一种冰冷的、属于数字世界的“愉悦”。
“合作愉快。”
电子音伴随着那闪烁的笑脸符号,清晰地回荡在厂房内。
交易,达成了!
以林轩掏空家底的“资源”,换取了百晓生承诺的“生路”。
那悬浮的笑脸符号闪烁了几下,随即消散。百晓生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静与高效:
“时间定在三天后。”
“角斗场年度‘狂欢夜’。”
他刻意强调了“狂欢夜”三个字,电子音里透出一丝洞悉规则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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