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府邸深处,没有光。
这不是形容,而是字面意义上的陈述。此处的空间被某种规则扭曲,外界的阳光、月光、乃至人造光源,都无法穿透那层层叠叠的阵法与力场。照明依靠的是镶嵌在墙壁和穹顶的“夜明玉”,散发出恒定而冰冷的青白色辉光,将一切照得纤毫毕现,却没有丝毫暖意。
这里是“静渊堂”,赵家真正的决策核心所在。堂内布局古朴到近乎肃杀,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九根需三人合抱的墨玉柱撑起高阔的穹顶,柱身光滑如镜,倒映着青白冷光,也倒映着此刻堂内仅有的五道身影。地面铺着整块的“沉星玄铁”,坚硬冰冷,脚步声落在上面不会发出半点回响,仿佛声音也被这金属吞噬了。
五张同样由沉星玄铁打造的座椅,呈环形排列。座椅造型简朴到近乎粗陋,椅背笔直,扶手方正,没有任何曲线与雕花,坐在上面绝无舒适可言。这象征着赵家核心层的意志:在此地商议的,只能是关乎家族存续最冰冷、最残酷的现实,任何软弱与享乐的念头,都需被彻底摒除。
此刻,五张座椅上,坐着四人。
最上首那张座椅空着,属于赵家那位常年闭关、几乎已成为传说的老祖。空座之下,左右各两张座椅,分别坐着赵家当代家主赵无延,执掌“暗刃”的赵无锋,负责家族外部事务与资源整合的赵无垠,以及掌管内部刑罚与规矩的赵无矩。
四人的脸色,在青白冷光的映照下,都显得格外阴沉,如同凝冻的寒铁。
悬浮在环形座椅中央的,是一面光滑如水的光镜。镜中呈现的画面,正是“深渊角斗场”深处,“葬神坑”内发生的一切。从林轩(狂徒)身上爆发出那苍白的死寂气息,到远古钢铁巨像被无声抹除,再到他最后抬头那穿透空间的一瞥……画面循环播放,每一个细节都被慢放、放大、解析。
已经播放了十七遍。
堂内死寂,只有光镜画面切换时发出的、微不可闻的能量流转声。
终于,坐在左侧首位、面容儒雅却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赵无延,缓缓抬起了手。他手指修长,皮肤保养得极好,指尖却在微微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震怒与冰寒。他轻轻一挥,光镜的画面定格在林轩最后抬头的那一帧,那双空洞漠然、仿佛倒映着万物终焉的眼睛,占据了镜面大半。
“都看清楚了吗?”赵无延的声音响起,平静,却像玄冰摩擦,带着刺骨的寒意。
“看清楚了。”回答的是赵无锋。他身形瘦削,坐在那里像一柄收入鞘中的窄剑,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锋利感。他的眼睛狭长,此刻微微眯着,盯着光镜中林轩的眼睛,仿佛在丈量这一剑该如何刺出才能致命。“神骸……或者至少是类似层次的力量侵蚀。不是借用,不是模拟,是……融合?或者被融合?”
“性质不重要。”右侧的赵无垠接口,他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看起来一团和气,但熟悉他的人都深知其手段之老辣绵密。“重要的是结果。葬神坑的‘秽核’是公会最高机密之一,连我们都只知其危险,不知其确切本质。此子落入其中非但未死,反而获得了这种……不该属于人类的力量。”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点着玄铁扶手,“这意味着,公会那些老怪物之前的评估全部错误。此子的‘变量’等级,需要上调至少三个数量级。”
“变量?”一直沉默的赵无矩冷笑一声。他是四人中相貌最粗犷的,浓眉环眼,不怒自威,声音也如闷雷。“老二,你那些从‘天神基因’学来的量化评估词汇,在这里可以收一收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变量’问题。这是‘灾祸’,是必须被扼杀在萌芽中的‘畸变体’!”
他猛地指向光镜:“你们感受不到吗?那种气息!那是‘终结’本身的味道!是连规则都能‘杀死’的毒!让这种东西继续成长,别说他迟早会找我们清算旧账,就算没有旧怨,一旦他失控,或者被其他势力利用,整个深红星域,不,甚至更远的地方,都可能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死寂’波及,化为绝对的‘无’!我们赵家积攒了十二代人的基业,难道要毁在一个‘意外’催生出的怪物手里?”
赵无矩的话像重锤砸在玄铁地面上,虽然没有声音,却在另外三人心中激起沉重回响。
旧账。
这个词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堂内压抑的表面。
三年前,赵家嫡系次子赵天成,在“铁与血”公会与当时还叫凌夜的林轩同期受训。一次争夺高阶训练室使用权的冲突中,赵天成依仗家族势力与提前收买的教官,强行污蔑凌夜违规使用禁药,并动用家族影响力,推动公会将凌夜打入杂役序列。这原本只是赵天成骄纵性格下一次寻常的欺凌,对赵家而言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谁也没想到,那个被打落尘埃的少年,非但没有沉沦,反而在一次次的死斗与绝境中,蜕变成了如今令整个角斗场乃至更高层面都为之侧目的“狂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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