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的回廊,并未完全沉寂。
断裂的合金梁柱扭曲着刺向昏暗的空中,如同巨兽死后僵硬的骨骼。混凝土碎块和扭曲的管线堆叠成嶙峋的小山,尘埃尚未完全落定,在应急光源惨淡的光束里缓慢浮沉,像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无声的雪。能量泄漏引发的局部电弧偶尔噼啪炸响,迸出短暂而刺眼的蓝白色光芒,照亮废墟一隅,旋即又沉入更深的阴影,仿佛这个世界垂死的脉搏。
林轩就站在这片废墟的中央。
脚下是温热的、尚未凝固的血液,属于刚才那些伏击者——赵家暗中收买或“天神基因”提前布置的“清道夫”。他们死得很快,甚至没来得及真正逼出他刚刚获得的那份危险力量。他们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散落在瓦砾间,伤口整齐或狰狞,但共同点是眼神里都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某种超出他们任务简报描述的、无法理解的灾厄。
林轩没有看他们。
他甚至没有在意自己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正缓缓渗出苍白微光的伤口。那是一个伏击者临死前引爆了体内植入的微型“法则扰乱器”造成的,这种昂贵的一次性武器本应能扰乱任何已知的能量运行模式,制造致命破绽。但在他身上,那扰乱波动仅仅让体内苍白核心的流转滞涩了千分之一秒,便被更加深邃、更加本质的“终结”特性给无声地“抚平”了,只留下这道物理性的创伤,以及伤口边缘那难以愈合的、仿佛被“虚无”舔舐过的惨白痕迹。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体内,集中在灵魂深处,集中在那些无形的“链接”上。
冰冷。
一种远比葬神坑的阴寒、远比神骸之力的死寂更加彻骨的冰冷,正顺着那些“链接”,一丝丝、一缕缕地渗透进来。
那不是温度意义上的冷,而是一种存在层面的“漠然”。一种高高在上、毫无情绪、纯粹以“观察”和“记录”为目的的冰冷注视。它通过两条主要的“通道”蔓延而来:一条是那些依然在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混杂着正负情绪的信仰光点;另一条,则更加隐秘、更加古老,仿佛直接连接着他灵魂的某种底层编码——那是早已崩溃的系统残留的“脐带”,或者说是他作为“实验体”或“观测样本”与某个庞然存在之间,未曾完全割断的“数据线”。
此刻,这两种链接,都变成了“通道”,变成了“漏洞”。
他“感受”到了。
当角斗场上空无数悬浮镜头将他战斗的每一个细节放大、传输,当亿万观众的情绪随着他的生死搏杀而起伏、呐喊、诅咒或祈祷时,产生的并非仅仅是流向他的信仰之力。还有一种更加隐蔽、更加宏大的“波动”,一种集体精神海泛起的、规律性的“涟漪”。
这“涟漪”被精心引导、汇聚、放大。
它穿过角斗场底层那些古老到无人知晓其全部功能的“灵能共鸣阵列”,穿过深埋于星球地壳之下的、用途不明的“潜意识锚定桩”,穿过横跨星域的量子灵能中继网络……最终,流向某个或某些“目的地”。
那些目的地,散发出的“气息”,与此刻正顺着链接试图反向追溯、窥探他灵魂本源的“外部端口”,如出一辙。
冰冷。古老。漠然。超然。
仿佛人类注视显微镜下细菌的繁衍与争斗,仿佛天神俯瞰尘世王朝的兴替与硝烟。
一场审判。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狠狠戳进林轩的意识。
但他瞬间明白了,这“审判”二字,是何其可笑的人类中心视角的臆测。
不是审判。
是观测。是采集。是实验。
从他踏入角斗场,不,或许更早,从他被检测出“异常潜力”,被系统选中,甚至从他出生那一刻起……他,以及这角斗场中无数像他一样挣扎求存的“角斗士”,乃至角斗场外那些狂热呐喊、投入情感的亿万观众……他们所有人,可能都只是这场宏大“实验”或“观测”的一部分!
角斗场,从来不是什么单纯的娱乐产业、赌博工具或强者磨砺之地。
它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培养皿。一个高效运转的刺激-反应收集器。
血腥的战斗,极端的压力,生死间的潜能爆发,观众狂热的情绪投射……所有这些激烈到极致的人类行为与精神活动,产生的数据、产生的“涟漪”、产生的“信仰源质”……才是某些存在真正感兴趣的“观测对象”或“实验材料”!
而他林轩,因为意外承载“神骸”,因为融合正负信仰,因为打破了常规的“刺激-反应”模式,从一个合格的“实验样本”,变成了一个“异常数据点”,一个可能干扰实验结果的“变量”,一个……值得进行更深入、更直接“接触”和“剖析”的特殊标本!
所以,系统会在他力量质变时崩溃——不是故障,而是他这只“小白鼠”突然长出了计划外的器官,超出了原有观测协议的处理范围,引发了底层安全机制的过载和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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