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沿的青苔湿滑冰冷,慕云歌深吸一口带着水汽的夜风,胸口那阵后怕的窒息感才稍稍平复。
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指尖却不由自主地抚上尾指那道几乎融入皮肉的金纹。
烙印的灼痛早已消失,可那条细线却仿佛长进了心脉里,随着凤玄凌的每一次呼吸而收紧或放松。
方才敌人那支淬了剧毒的狼牙箭擦着他颈侧飞过时,她感觉这金纹勒得她骨头生疼。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早已在脑海中沉寂,可厮杀的画面却像失控的走马灯,在她眼前一帧帧回放。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复盘每一个细节,寻找可能存在的疏漏。
他们离京城越近,敌人的手段只会越发狠厉阴毒,任何一点差池,都可能让他们这趟九死一生的归途功亏一篑。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青黛将一方温热的布巾递了过来,声音里满是心疼:“小姐,您从离开北境开始,就没真正合过眼。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么熬。”
慕云歌接过布巾,慢慢擦拭着微凉的指尖,摇了摇头。
她的声音在静夜中显得格外清冷,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不是没睡,是不敢松懈。行百里者半九十,我们已经站在了家门口,往往就是这最后一口气,最容易让人栽跟头。”
青黛默然,她知道自家小姐说得对。
这一路,明枪暗箭,叛乱兵变,哪一次不是在刀尖上行走。
屋内,摇曳的烛火将一道颀长的身影投在窗纸上。
凤玄凌披着一件玄色大氅,静静倚窗而坐。
他背脊削瘦,却挺拔如松,仿佛任何重压都无法使其弯折分毫。
他的指间正摩挲着一枚沾着干涸血泥的铜钱,铜钱边缘一道浅浅的牙印,清晰地记录下白日里那场恶战中,他为抵抗毒发时的抽搐而用尽的力气。
谢刃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禀报着:“王爷,京城东门守将已按计划换成了我们的人。据密报,太子昨夜曾急召徐家旧部入宫,但被徐老将军以病重为由推拒了,看来……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凤玄凌闻言,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指尖轻轻敲了敲窗棂,像是在给猎物倒计时:“他察觉到又如何?”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雪般的寒意,“猎物在踏入陷阱前,总会嗅到一丝血腥味的。可惜,它已经没有选择了。”
话音落下,屋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凤玄凌的目光透过半开的窗棂,落在院中那道孑然独立的身影上,眸色不自觉地柔和了些许。
他忽然开口问道:“她还在外面?”
谢刃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恭敬地颔首:“王妃一直在院子里。”
凤玄凌沉默片刻,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他不想她像个守卫一样,时刻紧绷着神经守着他。
他想要的,远不止这些。
他收回视线,对谢刃吩咐道:“你去告诉她,我睡不安稳,不是因为身边缺个守卫。我想让她进来,只是因为……我想让她进来。这与责任无关。”说完,他自己先怔了怔,低声自嘲了一句:“从前我说‘不必’,她偏要来;如今我说‘想你来’,反倒像求人似的。”
慕云歌正在用丝帕仔细擦拭一套银针,听到谢刃的传话时,指尖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抬起眼,望向那扇透出暖黄光晕的房门。
门后,坐着那个曾经六亲不认、疯魔成性,却唯独愿意为她一人敛起所有爪牙的男人。
她将最后一根银针收入针囊,却没有立刻起身。
反而心念一动,从随身空间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倒出几滴澄清如水的“宁神露”在茶盏中,又亲自取了一小勺蜂蜜,用温水细细调开。
青黛看得分明,忍不住好奇道:“小姐,您这是……还要为王爷准备安神茶?”
慕云歌的动作不疾不徐,语调平淡得听不出情绪,嘴角却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他现在最怕的不是伤痛,也不是死亡,而是我把他推开。”
她将调好的蜜茶递到鼻尖轻嗅,确认甜度适中,才继续说道,“我要让他尝到一点甜头,然后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这点甜,是你自己拿命换回来的,别轻易糟蹋了。”顿了顿,她眸光微闪,补了一句:“他若再敢逞强装死,我就把银针换成金针,缝他十张嘴。”
说完,她端起茶盏,推门而入。
凤玄凌正侧对着门口,烛火在他俊美却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影,长长的睫毛垂落,竟显出几分少年般的孤寂与脆弱。
慕云歌心头莫名一软,但出口的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清冷和强势:“先把这个喝了,再开口说话。”
凤玄凌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便再也移不开。
他依言接过茶盏,却没有立刻喝,只是用那双深邃如夜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
许久,他才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试探的温柔:“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成亲那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