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穹顶的水晶灯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光斑,照得朱漆立柱上的描金盘龙泛着冷光。
凤玄凌垂眸盯着自己腰间半旧的铜钱,指腹轻轻摩挲那道磨痕。这是他与慕云歌初遇时,她塞给他压惊的。
那时她还笑他:“堂堂摄政王,怕个雷?”可如今,这枚铜钱比玉玺还沉,压在他心口,也拴住了命。
昨夜咳血时染在衣襟的腥气早被换洗衣物掩去,此刻他站得笔直,玄色大氅下的脊背如松,连皇帝都忍不住多看两眼。这哪像个病入膏肓的?
倒像是蛰伏已久的猛兽,终于睁开了眼。
太子站在文官队列最前端,左手死死攥着怀里的牛皮册子,指节泛白。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昨夜派去摄政王府偷笔记的死士到现在都没回来,可怀里这本却是真真切切从暗格里取的……难道那女人早有防备?
他咬牙冷笑:*不过一个靠男人上位的妾室,也敢在我面前掀棋盘?
殿外传来环佩轻响。
所有人的目光刷地转向殿门。
慕云歌着月白素裙缓步进殿,鬓边那朵红梅开得正艳,与她苍白的脸色形成刺目对比。
她每走一步,裙角扫过青石板的声音便清晰一分,像是敲在人神经上的小锤。
有人低语:“她怎么敢?”她却挑唇一笑,仿佛听见了。“我不仅敢来,还要站着走出去。”
“臣妇慕氏,参见陛下。”她行的是最标准的命妇大礼,脊背却挺得笔直,“本不该擅闯金殿,只是事关摄政王清誉、大衍江山,不得不言。”
皇帝捏着玉扳指的手顿了顿:“平身。”
“谢陛下。”她起身时,袖中银牌轻轻撞在腕骨上,声音不大,却像刀锋划过瓷器。
她抬眼扫过满殿朝臣,最后落在太子脸上,笑意凉薄:“半年前,有位位高权重的王爷,日日饮着太医院送来的补药。药里掺着‘蚀骨焚心’,每月换一次药材,剂量微不可查。王爷发作时疯魔失控,可若停了这药……”她突然笑了,指尖抚过唇角,“毒性会在三日内攻心,比疯魔更疼十倍。就像你现在,明明想逃,却动不了。”
“放肆!”太子猛地往前一步,朝珠撞得叮当响,“你有何证据?竟敢污蔑太医院?”
“证据?”慕云歌从袖中抽出那份被青黛攥得发皱的文书,抖了抖,“镇国将军府八百里加急,说臣妇三年前随军出征,替受伤的大表哥顶了军功,得了这枚护国银牌。”她将银牌放在案上,金属与檀木相撞的脆响惊得殿外麻雀扑棱棱飞起,“将军府的暗卫,可一直盯着太医院的药材车呢。他们说,那车上运的不是药,是毒。”
太子喉结动了动。
他分明记得,三日前派去边境的细作回报说镇国将军府对慕云歌避而不谈,怎么突然……“难道她早就在等这一天?”
“殿下手中的‘解药’,是臣妇故意写错的。”慕云歌转身看向太子,目光如刀,语气却像在讲笑话,“昨夜您命人试药于死囚,那死囚今晨七窍流血。您猜怎么着?臣妾把‘寒星草’写成了‘断肠藤’。”她歪了歪头,“毕竟,谁会注意一个‘错别字’呢?”
太子后退半步,腰间玉佩砸在朝服上:“你、你怎么知道……”话出口便知不妙,额角瞬间沁出冷汗。
“殿下以为,摄政王府的暗卫是摆设?”慕云歌指尖轻点案几,像在弹琴,“您还计划今日揭发摄政王谋反,凭据是一箱私印文书。可那箱子……”她抬手指向殿门,唇角微扬,“三日前就被谢统领送进刑部大牢了。顺便说一句,谢统领说,您那仿印的匠人,是他三年前亲手砍了右手的叛徒。”
谢刃不知何时出现在殿内,玄甲在光下泛着冷光。
他捧着个雕花木箱上前,箱盖打开的刹那,满殿抽气。十几封书信整整齐齐码着,每封末尾都盖着朱红印鉴。
“这印仿得倒像。”凤玄凌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腊月的雪,却带着一丝讥诮,“可惜本王十年前用的印角,有道马踏出来的裂痕。”他从怀中取出真印,在空白信纸上轻轻一按,朱砂印泥里果然有道细如发丝的裂痕,“你们仿的,四角倒比真印还完好。真是用心良苦,连瑕疵都要‘修正’。”
皇帝猛地拍案,龙椅上的明黄锦缎被震得滑落半角:“好个私印文书!来人,查封东宫!”
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有老臣颤巍巍要替太子说话,被凤玄凌扫过来的眼神冻得缩回半步;小太监捧着茶盏踉跄,瓷片碎了满地。
慕云歌却在此时扶着额角踉跄,凤玄凌眼疾手快将她揽进怀里。
她的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徐老太爷的事,该收网了。”
凤玄凌喉结动了动,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低声道:“你总爱逞强,可我心疼。”
慕云歌抬头,声音却清亮起来:“陛下,还有一事。徐老太爷膝下幼子,并非徐夫人所出。”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瘫软的老臣,“而是当年宫火灾难中失踪的皇长子遗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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