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歌的目光却穿透了窗棂,仿佛看到了京城千家万户的灯火:“我要将百年来,所有被选入宫中成为‘皿胎’的女子的故事,全部记录下来。她们的名字,她们的家乡,她们被夺走的喜怒哀乐,以及……她们最后的结局。”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锋锐,“附上地宫石壁上那些拓文的真实图样,还有我根据她们遗骨复原的画像。让天下人都看看,他们所跪拜的‘药灵’,究竟是一张张怎样鲜活而痛苦的面孔。”
命令一下,整个药典司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
医官们放下手中的医案,转而整理那些尘封百年的宫廷秘档。
数日后,上万册印刷精美的《药灵纪事》,随着新一批的“清瘟散”一同被送往京城及周边的各个州县,免费发放。
这一次,引爆的不再是疫情,而是人心。
起初,人们只是当成奇闻异事来读。
可书中的文字平实而刺骨,那些复原的画像栩栩如生,仿佛就是邻家的女儿、隔壁的姐妹。
一个个真实的名字,一段段被强行中断的人生,让“皿胎”这个词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只代称,而是一个浸满血泪的悲剧符号。
“天哪,这画上的姑娘,不就是我们村二十年前失踪的翠丫吗?都说她有仙缘,被接入宫中享福了……”
“这拓文……原来‘天降甘霖,药灵赐福’的下一句,是‘血沃鼎沸,百骨成丹’!”
短短半月,街头巷尾,茶馆酒肆,议论的主角从朝堂风云彻底转向了“药妃前身”的悲惨秘辛。
更有说书人拍案而起,将书中的故事添油加醋,演绎得闻者落泪,听者切齿:“诸位可知,那地宫之中,累累白骨,皆是与我等一样的凡人女子!她们被当成药材,被当成牲畜,只为炼那一炉子虚乌有的长生丹!什么狗屁药灵,那可是咱们自己的神,被皇家当成猪崽子来养!”
一言既出,满堂死寂,随即爆发出滔天怒火。
民间的信仰,第一次从对皇权的敬畏,转向了对个体生命的同情与共鸣。
这股舆论的野火,以比任何兵马都迅猛的姿态,燎原千里。
就在这风口浪尖之上,久未临朝的凤玄凌终于走出了寝宫。
他消瘦了许多,但那双幽深的眼眸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没有召集百官议事,只传了宰辅一人,在金銮殿的丹陛之上,当着寥寥数名内侍的面,颁下了一道震动朝野的圣旨。
“朕自今日起,闭关修心,静思己过。国事,暂由药典司协同内阁共理。”
宰辅大惊失色,伏地叩首:“陛下,万万不可!自古未有将国事托付医官之理,药典司协同理政,名不正言不顺,恐天下非议啊!”
凤玄凌却只是摆了摆手,目光越过巍峨的宫墙,望向济世堂的方向,声音里带着一丝无人能懂的释然与决绝:“她不愿坐上那个凤位,朕便不成全她。但朕要让这天下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知道,从今往后,谁才是真正为这片土地掌脉之人。”
说完,他转身离去,再未回头。
而在宰辅看不到的角落,他将一封密令交给了身后的谢刃:“即刻组建‘净火营’,不必隶属任何兵部,直接听命于药典司。彻查天下,凡有借药灵之名蛊惑人心、私设祭坛者,一律以‘反天下苍生罪’论处,不必上报,就地格杀。”
谢刃接过令符,单膝跪地,眼中杀意凛然。
他明白,皇帝这是在用最酷烈的手段,为慕云歌扫清前路上所有的荆棘。
与此同时,奉命清剿残党的镇远将军萧振威,在京郊的寒鸦岭上有了惊人的发现。
原本荒芜的山岭,竟在一夜之间凭空出现了一座崭新的祭坛。
坛中央,一名白衣赤足的女子端然而立,信徒环绕,香火鼎盛。
那女子的面容,竟与慕云歌有七八分相似。
“圣女降世,普度众生!”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让萧振威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当即下令强拆祭坛,却不料数千名被蛊惑的百姓竟以血肉之躯挡在军前,状若疯魔。
他们衣衫褴褛,面带菜色,却坚信眼前的“圣女”能赐予他们食物与安宁。
刀兵相向,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辆朴素的马车缓缓驶来。
慕云歌自车上走下,身后只跟着两名提着药箱的年轻女医员,未带一兵一卒。
她平静地穿过剑拔弩张的人群,径直走到祭坛之下,仰头看向那个与自己酷似的女子。
“你就是他们口中的圣女?”慕云歌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坛上的女子神情倨傲,并不作答。
慕云歌微微一笑,对周围的百姓说:“你们信她,是因为她手臂上有圣痕,对吗?”
人群中立刻有人高喊:“圣女显灵,圣痕会发光,能驱散病痛!”
慕云歌点了点头,一步步走上祭坛,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一把抓住了那“圣女”的手腕,猛地掀开她的衣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