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暗红的液体渗入泥土的画面,在慕云歌脑海中挥之不去,像一根刺,时刻提醒着她时间紧迫。
回到宫中,夜色已深,未央宫的烛火却一夜未熄。
凤玄凌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子。
她刚洗去一身风尘,发梢还带着几分湿气,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没有半分要在后宫安享尊荣的温软,反而像一把即将出鞘饮血的刀。
“太庙?”凤玄凌手中的朱笔停在半空,一滴墨珠坠落,晕染了奏折,“歌儿,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大衍皇权的脸面,供奉的是列祖列宗。你在那里祭奠一群‘药渣’,那些老顽固会当场撞死在柱子上。”
“那就让他们撞。”慕云歌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仰头灌下,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嗓子,“如果不把这些腐肉从皇权的根基上挖掉,大衍的脸面早就烂光了。我要的不仅是昭雪,我要的是——”
她放下茶杯,瓷底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我要把‘人’字,重新刻回这个国家的骨头上。”
凤玄凌盯着她看了许久,直到那滴晕开的墨迹彻底干透。
他突然扔下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嘴角却勾起一抹纵容到近乎无奈的笑。
“朕若是疯君,你便是妖后,咱们倒是绝配。”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替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准了。但有一条,必须由朕亲自主祭。”
这是在拿帝王的威严给她当盾牌。
慕云歌心头一暖,却并未推辞,只是迎着他的目光:“可以。但祭文,得由我说。”
三日后,太庙广场。
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厚重的乌云压在琉璃瓦上,透不出一丝光亮。
原本只有皇家祭祀才能开启的中门大开,然而这一次,走进来的不是锦衣华服的皇亲国戚,而是十二辆盖着白布的素车。
车轮碾过汉白玉铺就的御道,发出沉闷的“咕噜”声。
车上载着的,是济世堂耗时数月,从地宫、荒野、乱葬岗一点点收集拼凑回来的“皿胎”遗骨。
道路两旁,早已跪满了自发前来的百姓。
没有谁组织,也没有喧哗,只有压抑的、此起彼伏的啜泣声,汇聚成一股悲怆的洪流。
青黛扶着慕云歌的手臂,指尖微微发抖。
她看着那十二辆素车,低声问道:“小姐,这样做……真的能让她们安息吗?”
慕云歌握紧了手中那枚属于母亲的残缺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不能安息。”她声音极轻,却冷硬如铁,“冤魂要的从来不是安息,是个说法。我要给她们讨个名分,让这世道认这笔账。”
吉时已到。
慕云歌没有穿皇后的凤袍,而是换上了一袭玄底金纹的长袍,肃穆如墨,只有袖口绣着几株倔强的药草。
她缓步登上高台,身后紧紧跟随着三百名身着素衣、佩戴蓝纹草徽的基层女医员。
风猎猎作响,吹得她衣袂翻飞。
她从袖中取出一卷厚厚的名册——《药灵公案录》。
“大衍历三百二十年,林氏女,讳小宛,年六岁,被掳入宫,死于试药,尸骨无存。”
她的声音通过内力传遍广场,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
“大衍历三百二十五年,赵氏女,讳青梅,年十四,被强行取血八百毫升,衰竭而亡。”
随着她念出一个个名字,身后的女医员便点亮一盏魂灯。
原本昏暗的太庙广场,竟渐渐被这星星点点的灯火照亮。
当念到“慕氏女,讳云罗”时,慕云歌的声音顿了顿。
那是她母亲的名字。
就在这一瞬,她意识海中的空间突然剧烈震颤,灵泉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泉水沸腾激荡。
广场之上,异变突生。
一道半透明的虚影缓缓在半空中浮现,面容温婉,眉眼间带着淡淡的愁绪,正是慕云歌在地宫见过的母亲残魂。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恐的低呼,守卫的禁军下意识地拔刀。
“慌什么!”慕云歌猛地抬头,目光凌厉地扫视全场,随后仰头看向那道虚影,眼眶微红,脊背却挺得笔直,“娘,今天这里是咱们的主场,没人能打断你说话。”
凤玄凌站在主祭位上,看着空中的虚影,神色复杂。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展开手中的金册。
“先帝受奸人蒙蔽,视生民为草芥,朕身为子,亦曾盲从,此乃皇室之大过。”
帝王罪己,字字千钧。
“今废黜涉案亲王爵位十七人,流放宗室旁支三十九人,抄没家产五十二户!凡过往涉‘药灵’之罪者,不论亲疏,一律严办!”
他猛地合上金册,目光如电,直刺苍穹:“朕在此立誓,若后再有以人命炼丹者,朕亲自斩之,绝不姑息!”
话音刚落,天际骤然划过一道紫电,紧接着一声惊雷炸响,仿佛天地都在为这迟来的公道震颤。
“带上来!”
随着谢刃一声厉喝,两名黑甲卫拖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丢在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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