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钟鸣造成的震荡并未完全平息,余波顺着脚底板向上攀爬,像是大地的脉搏突然变得急促且狂躁。
百姓们大多还跪伏在泥尘中,有的嚎啕大哭,有的神情呆滞,仿佛那裂石穿云的一声呜咽,替他们把积压了几辈子的苦水一口气吐了出来。
慕云歌没跪。
她只是缓缓直起腰,指尖搭在身侧那口刚刚震裂的主钟之上。
青铜表面冰冷刺骨,却有着某种奇异的微颤,如同生物死前的痉挛。
“启动‘共感模拟’。”她嘴唇微动,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视野瞬间被淡蓝色的光幕覆盖。
芥子空间内,那一汪平日里平静无波的灵泉此刻如同沸水般剧烈翻涌,一行行红色的数据流疯狂刷屏。
【警告:目标对象非单一生物体。】
【分析结果更新:地脉能量场正处于过载状态。
成分分析:怨念30%,绝望45%,祈求25%。
结论:这并非无意识的地质暴动,而是一个长期接收人类高强度执念后,被迫形成的集体情绪聚合体。】
慕云歌瞳孔微缩。
原来如此。
所谓的“归元阵”,所谓的皇家秘术,根本不是为了镇压恶龙,而是一代代皇族将无法排解的私欲、恐惧和贪婪,通过血祭强行灌输进了这片大地。
他们把地脉当成了倾倒精神垃圾的废渊,却忘了垃圾堆积久了,也会发酵,会产生沼气,会爆炸。
“以前是单向倾诉的垃圾桶,”慕云歌眼神一凛,收回手指,“那我就把它改成双向对话的传声筒。”
高台之上,风声猎猎。
凤玄凌一身玄色龙袍,手里捧着那卷象征着大衍皇室最高机密的《守脉录》。
这本册子用不知名的人皮制成,触手滑腻阴冷,记录了历代帝王如何用活人桩来“安抚”地脉。
他没有丝毫犹豫,掌心内力一吐,幽蓝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书卷。
“陛下!”台下有年迈的礼部官员惊恐高呼,想要冲上来抢救,“那是祖宗留下的……”
“烧的就是祖宗留下的罪孽。”凤玄凌声音沉静如渊,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火光映照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明灭不定。
随着书页化为灰烬,空气中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似乎也随之消散了几分。
他朗声道,声音借着内力传遍广场:“自今日起,大衍不再有‘镇龙桩’,也不再有‘公主祭’。朕不需要靠牺牲女人和孩子来换取江山稳固。若天地真有灵,它该听听这万民求活的声音,而不是只闻皇家的那点鬼蜮心事。”
最后一页纸在火中卷曲、发黑,化作飞灰飘散。
这也意味着,那个把持了朝堂千年的神权枷锁,彻底断裂。
凤玄凌转身,视线穿过层层人群,精准地落在慕云歌身上。
那双平日里总是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此刻竟浮起一层极淡的释然笑意。
他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对她说了一句话。
慕云歌看懂了。
他说:你母亲当年想走却没走通的路,我替她把拦路碑烧干净了。
人群散去后的废墟一角,青黛正蹲在地上。
这里是“灵语坛”的残骸,也是之前一切异象的源头。
她在一堆碎石瓦砾中翻找着,最终捏起了一片残留的黄色符纸。
那是慕云歌画的“引灵符”,早已烧得只剩边角,上面还沾染着不知是谁的眼泪。
青黛没有像往常那样将证物上交,也没有销毁。
她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本随身携带的医案,将那片符纸小心翼翼地夹了进去。
“小姐说它是科学,可它刚才确实哭了。”青黛低声自语,眼神中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复杂,“如果它学会了像人一样说话……那我也该学会分辨,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它模仿来的假话。”
她从袖口抽出一根验毒用的银针,在自己掌心狠狠划出一道细痕。
鲜血涌出,她将血滴在那片符纸上。
符纸毫无反应,血珠只是静静地滚落。
青黛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却又极轻地叹息了一声:“可要是有一天,这东西聪明到连我的血都能骗过呢?”
与此同时,北境,千里冰封。
谢刃率领的三千黑甲卫已经接管了原本由皇室宗亲把守的九处“镇龙桩”遗址。
按照以往的规矩,任何异动都要以杀止杀,哪怕屠村也要封锁消息。
但这一次,谢刃下达的命令却是——“驻守观察”。
他站在一处冻土裂缝前,寒风如刀割面,他却纹丝不动。
在他脚边的冰缝里,赫然生长着一株本不该存在于极寒之地的红莲。
那莲花色泽妖冶,根系不是扎在泥土里,而是死死缠绕在地脉喷涌出的热气之中。
“统领,这花邪门,兄弟们靠近了都觉得头晕。”副官搓着手,一脸忌惮,“是不是该铲了?”
“铲了?”谢刃蹲下身,看着那花瓣随着地底传来的震动频率一张一合,冷声道,“以前我们防它疯,见什么杀什么。现在娘娘要给它治病,那我们就得学会看它的脉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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