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诡异的紫红光晕并不是天裂,而是一团庞大到近乎实质的生命力,在北境冻土之下野蛮撞击。
北境大营,伤兵帐。
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的血腥气和烈酒味。
萧振威大步跨入,战靴踩得地面咔咔作响。
他一把掀开最里侧的帘布,目光死死锁在榻上那个名叫老刘的斥候身上。
半个时辰前,这老兵肚子被蛮族的弯刀开了个口子,肠子流了一地,军医都已经在写阵亡名录了。
可现在,那原本狰狞的创口处,皮肉像是有意识的藤蔓一样疯狂蠕动、交织,甚至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没有缝合,没有灵药。
伤口愈合了。
“大……大将军。”老刘脸色煞白,显然也被自己身上冒出的绿光吓得不轻,哆嗦着要去摸刀。
“别动。”萧振威按住他的肩膀,手劲大得惊人。
他盯着那新长出来的粉红嫩肉,伸手探向老刘的枕头底下,那里露出了一角泛黄的草纸。
老刘浑身一僵,眼神比面对蛮族骑兵时还要绝望:“将军,那……那是俺瞎写的……”
萧振威没理会,展开纸条。
字写得歪歪扭扭,像鸡爪刨的,只有一句话:俺不想死,十年前在黑水河,俺听令砍了一对母子,那娃穿的小红鞋,俺这辈子闭上眼都能看见。
俺有罪。
萧振威的手指微微收紧,纸条在他掌心化为齑粉。
他环顾四周,帐内其他的伤兵都在哀嚎,唯独这个背负着杀孽、却敢于在生死关头把罪孽剖开的老兵,得到了大地的垂怜。
“封锁消息。”萧振威转身,声音冷硬如铁,唯独在那微微颤抖的眼角泄露了一丝波澜,“这哪里是妖邪作祟,分明是那地底下的东西……在挑它看得顺眼的人救。”
他快步走出营帐,招来亲卫:“给王妃传信,八百里加急。告诉她:地脉在救‘知痛’的人。”
京郊,皇庄。
凤玄凌屏退了所有侍卫,独自走在刚翻过的垄沟里。
这里的泥土湿润、肥沃,带着春日特有的腥气。
他停下脚步,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插入泥土之中。
指尖传来的不是冰冷,而是一种温热的脉动,像是……心脏的跳动。
“咚——咚——”
那声音顺着指骨一路向上,直击耳膜。
凤玄凌眉头微蹙,正要收手,脑海中却突兀地响起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极轻,像是孩童的梦呓,又像是风穿过枯骨的呜咽:
“你……管……他们……吗?”
凤玄凌浑身剧震,玄色龙袍在无风的旷野中猎猎翻飞。
作为摄政王,作为这江山的实际掌控者,他听过无数人的朝拜、诅咒、乞求,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这片被皇族视为“基石”和“死物”的大地,会像个好奇的孩子一样,拽着他的衣角发问。
他猛地站起身,掌心全是泥污,那双平日里深沉如渊的眸子此刻竟有些失焦。
回宫的马车跑得飞快,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如同雷鸣。
乾清宫内,慕云歌刚从空间里退出来,就被凤玄凌一把抓住了手腕。
男人的手很凉,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它认得我?”凤玄凌声音发紧,盯着慕云歌的眼睛,像是在寻求一个判决,“还是说……它在向孤索命?”
“它不认人,凤玄凌。”慕云歌反手握住他的手,指腹在他掌心轻轻摩挲,安抚着那紧绷的肌肉,“它认的是‘痛’。你父皇一生只想镇压,把它当畜生锁着,所以它恨你全族的气味。但你不一样。”
她顿了顿,轻声道:“你烧了《守脉录》,你母亲临终前在它面前哭过。它记得那个味道,那是‘后悔’和‘慈悲’的味道。它在问你,既然它是你的江山,你是不是也要管管它的疼?”
凤玄凌紧绷的肩膀一点点塌了下来,他闭上眼,将额头抵在慕云歌的肩窝,许久没有说话。
同一时刻,城南贫民窟。
谢刃站在一座临时搭建的土台前,手里提着还在滴血的长刀。
台下跪着几百个狂热的百姓,台上则绑着几个面如死灰的所谓“祭品”。
几个穿着道袍的术士正举着刀,叫嚣着只要剜出人心献给“地母”,就能保全家无病无灾。
“黑甲卫杀人了!朝廷不让拜地母!”术士尖叫着煽动人群。
谢刃没动,他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些被恐惧和贪婪扭曲的脸。
“要想活命,就别把那东西教坏了。”
谢刃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透骨的寒意,“你们现在供的不是神,是一个刚学会哭、刚学会要糖吃的孩子。你们拿人命喂它,它就会以为,哦,原来爱是要拿命换的。”
他抬手,长刀在自己掌心狠狠一划。
鲜血如注,洒落在那干裂的黄土台上。
“我谢刃这辈子杀人无数,要是真有报应,先冲我来。”他将流血的手掌按在地面,眼神凶狠得像是在和地底下的恶鬼对视,“但要是你敢收这帮杂碎的一颗人心,老子就把这地皮翻过来,把你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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