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藏书阁的灯火彻夜未熄。
窗外的雨势渐大,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琉璃瓦,像是有无数只细小的手在急切地拍门。
慕云歌坐在堆积如山的书卷中央,手里捧着一本系统数据库投影出的残破光屏古籍。
那是《异志录·残卷四》,关于前朝“浮玉山崩”的一段记载,字迹模糊,透着股森森寒意:“康和九年,民以‘护国’之名祷之,日夜不绝。山灵不堪其重,三日而崩,地火焚野千里……”
慕云歌的指尖在“不堪其重”四个字上停住了。
她猛地合上光屏,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系统冰冷的蓝光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衬得那双眸子愈发幽深。
“错了。”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它不是怕被叫错名字。它是怕一旦有了‘悯’这个名字,就必须永远当那个悲天悯人的‘神’。”
名字是契约,也是枷锁。
叫它“二丫”、“铁蛋”或许亲切,但当所有人都在喊这些名字时,它就必须回应这些期待。
“吱呀——”
门被推开一条缝,湿冷的风夹着水汽钻进来。
青黛收了那把还在滴水的油纸伞,脸色苍白得像张纸。
她没行礼,径直走到案前,将一本被雨水洇湿了边角的册子摊开。
“王妃,南陵那边出事了。”青黛的声音有些抖,“昨夜,城南三十六名孩童同时魇住了。今早醒来,他们说的梦话都一模一样。”
“梦见什么了?”慕云歌接过册子,指尖沾上了一点冰凉的雨水。
“梦见一口井。”青黛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压下心底的恐惧,“井边蹲着个穿灰衣的小女孩,看不清脸,一直在哭。孩子们问她哭什么,她说……她说她听到了太多人的心里话,脑子好吵,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听下去。她想捂耳朵,可手太短,捂不住。”
慕云歌的心猛地一沉。
这就是系统预警的“存在性震荡”。
就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突然被塞进了一个全是噪音的房间,逼着它去听懂每一句悲欢离合。
她迅速起身,抓起桌上的针包塞进袖口,快步走向书房一角的铜盆。
“系统,开启灵犀共振。”她在心里默念。
【警告:检测到宿主精神阈值处于临界点。强行建立连接可能导致记忆回流。】
慕云歌没理会系统的警告,拔出一根银针,在掌心狠狠划下一道。
鲜红的血珠瞬间冒了出来,她没有迟疑,将掌心悬在铜盆那汪清水之上。
血滴坠落,“叮”的一声,在水中晕开一朵妖冶的红花。
【检测到药灵血脉共鸣。正在尝试建立临时情绪锚点……锚点已锁定:南陵古井。】
与此同时,皇宫御书房。
凤玄凌一身玄色朝服,独坐在御案之后。
大殿内空荡荡的,只有烛火摇曳的影子。
谢刃跪在阶下,身上还穿着湿透的蓑衣,显然是刚从外面赶回来。
“都办妥了?”凤玄凌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手里捏着一枚早已磨损褪色的平安符。
那是慕云歌小时候送他的,做工粗糙,里面塞的艾草早就没了味道,却是他这二十年来唯一的慰藉。
“回主子,黑甲卫已按‘防洪’的名义,封锁了九处铜钟所在的街区。”谢刃低声道,“借口是地基松动,恐有坍塌之险。百姓们虽有怨言,但见是黑甲卫,都不敢靠近。”
“做得好。”凤玄凌将平安符轻轻压在一本奏折上,那奏折的封皮上写着崭新的三个字——“灵籍司”。
他抬起眼,看向窗外漆黑的雨幕,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若是有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借机生事,不管是北境那帮老东西,还是朝堂上那些碎嘴子,一律……按谋逆论处。”
谢刃浑身一震,重重磕头:“属下明白!”
谢刃退下后,凤玄凌的手指在那本奏折上轻轻摩挲。
“歌儿……”他低语,声音散在空旷的大殿里,“你想救那个在地底下哭的孩子,那我便替你守好上面这群会吃人的鬼。”
雨势稍歇的时候,慕云歌带着青黛出了城。
马车停在城郊的一处荒坡上。
这里地势开阔,满地都是被雨水冲刷出来的泥泞沟壑。
慕云歌没打伞,任由细雨落在发间。
她蹲下身,手里的银针并非用来救人,而是深深扎入了湿润的泥土中。
“看好了。”她对身后的青黛说,“地脉就像人体,有经络,有穴位。情绪也是一种气,气顺则通,气滞则痛。”
她以针为笔,在泥地上缓缓划动。
银针带起泥浆,勾勒出一幅极其复杂的经络图。
“喜悦轻盈,走的是东脉升阳之路;悲伤沉重,最易淤堵在西络阴谷。”慕云歌一边画,一边解释,语气冷静得像是在上一堂解剖课,“那个孩子现在的毛病,不是听得太多,而是它只会吞,不会吐。它把所有人的苦都吃进了肚子里,以为这就是‘悯’。”
青黛飞快地在《散记·悯》的补遗页上记录着,笔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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