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影子并非静止不动。
铜镜中,慕云歌清晰地看见,窗纸上的那个“人”正微微耷拉着双肩,头颅向左倾斜十五度,双手虚虚交握在身前,那分明是她昨夜立于井边、满身疲惫时的姿态。
连衣摆垂落的褶皱,都模仿得丝毫不差。
一股寒意瞬间爬上脊背,慕云歌猛地回头,手中的木梳“啪”地一声拍在妆台上。
窗外晨光熹微,白色的窗纸上空空荡荡,除了几痕斑驳的树影,什么也没有。
“系统,扫描。”她在脑海中下令,声音紧绷。
【正在扫描……】
【环境分析完成。检测到高强度生物电场残留,残留浓度:0.03%。】
【信号源追踪:指向坐标(35,118),地脉裂缝区域。】
【逻辑提示:目标正在尝试通过改变光影折射率,构建三维视觉假象。】
不是鬼,是全息投影般的物理模仿。
它不满足于藏在地底了,它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甚至想……成为她。
慕云歌深吸一口气,指尖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门帘被人慌慌张张地掀开。
青黛脚步虚浮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只还没清理的药篓,脸色比外面的霜露还要白上几分。
“王妃,您……您得去看看。南坡那边的草药,长坏了。”
“长坏了?”慕云歌皱眉,“是枯死了?”
“不,是长得……太规矩了。”青黛咽了口唾沫,将药篓递到慕云歌眼皮底下,“奴婢今早去收曼陀罗,发现有一株花开得极怪。您看。”
药篓里躺着一朵刚摘下的紫色曼陀罗。
寻常曼陀罗花瓣呈漏斗状或者层叠开放,但这朵花……七片花瓣并没有围成一圈,而是怪异地在花托上一字排开,每片花瓣的长短、粗细,竟然都有些微的差别。
慕云歌瞳孔骤缩。
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是她平日存放银针的牛皮囊。
那一排花瓣的形状和排列顺序,像极了她针囊里从三棱针到毫针的排列次序。
“还有这个,”青黛声音抖得厉害,从袖口掏出一把刚拔出的野草,“这些草叶上的脉络,不是直的,也不是网状的,它们扭曲成了……墨痕。”
慕云歌接过那几株野草,对着光仔细分辨。
只见叶片中间那道主脉并没有顺着生长方向延伸,而是诡异地盘旋、勾连,隐约构成了一行行潦草的字迹。
那是她的字。是她昨夜在灯下随手写的一张废弃药方。
“它在用地里的根茎和汁液……抄您的方子。”青黛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王妃,它是不是觉得,只要长成了您的样子,就能明白什么是‘人’?”
“它想得美。”
慕云歌冷冷吐出几个字,反手将那株野草扔回篓中。
她转身走向药柜,看似随意地抓了一把灰白色的粉末,实则那是系统仓库里特制的“静识粉”,一种能通过干扰生物电波,暂时阻断意识体对外感知的屏蔽剂。
“备车,去南坡。”
南坡的荒地如今已是一片令人心悸的葱郁。
明明是深秋,这里的植物却疯了一样生长,每一片叶子都朝着裂缝中心聚拢,像是在朝圣。
慕云歌背着药篓,屏退了左右,独自走到那道幽深的地缝边。
她没有立刻撒粉,而是像往常一样蹲下身,拿出药锄,假装在根部松土。
随着她的动作,她悄无声息地将指缝间的“静识粉”顺着风向,一点点洒落在裂缝边缘。
灰白色的粉末触地即溶,空气中那种若有似无的窥视感似乎淡去了一些。
“歇一会儿吧。”慕云歌盯着那漆黑的深渊,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别总盯着我。看多了,你会分不清哪是个体,哪是镜像。”
话音未落,脚下的泥土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颤。
并非地震,而像是大地打了个激灵。
紧接着,一株嫩绿的新芽毫无征兆地破土而出。
它没有长叶,只有一根光秃秃的茎秆,顶端却极其精准地弯曲、延伸,最后停在距离慕云歌胸口三寸的地方,轻轻点了点。
那动作不带丝毫攻击性,反倒像是一个好奇的孩子,想伸手去触碰那个名为“心脏”的器官,去感受那里面为何会有名为“情绪”的跳动。
慕云歌动作一顿,心跳漏了半拍。
它知道这具皮囊下最重要的东西在哪里。
与此同时,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此刻却是人声鼎沸。
一张崭新的皇榜刚刚张贴出来,墨迹未干。
围观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原本因“地母显灵”而人心惶惶的议论声,此刻竟被另一种更为激动的喧哗盖过。
“免税三年?真的免了?”一个老汉揉着眼睛,不敢置信地指着榜文,“摄政王这回是动真格的?”
“不仅免农税,还要在各坊设流动医棚,药钱官府出七成!”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激动地念道,“还有义塾,凡适龄孩童,无论贵贱,皆可入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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