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凉的针尖尚未刺入穴位,一阵诡异的草木清香先一步撞入了慕云歌的鼻腔。
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抹翠绿——那是种在院中井边,本该在深秋枯萎的止血草。
它此刻正扭动着纤细的茎秆,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猛地卷起一株被晒干的苦参,快如残影地塞进了老农因痛苦而大张的口中。
那动作精准得令人发指,直接越过喉咙,将药草顶入了食道深处。
老农浑身一僵,喉咙里发出两声粗重的咯咯声,随即身子剧烈前倾,哇地喷出一大口腥臭发黑的淤血。
随着这口黑血吐出,他那原本紫青的脸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紧绷的腹部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瘪了下去。
慕云歌握着银针的手悬在半空,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那是她前两日刚研究出的“化瘀排毒方”,苦参引药入胃,催吐淤毒。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写在医案上,只是在昨夜研药时,对着那道地缝自言自语了几句。
它不只会抄方子,它已经开始替她行医了。
这种被完全看穿、被步步紧逼的窒息感,让慕云歌脊背发寒。
“王妃……”青黛从外头疾步走进来,手里紧攥着一本泛潮的记录簿,脸色甚至比吐血的老农还要苍白几分。
她压低声音,凑到慕云歌耳边,“昨夜……城西有个孩童高热惊厥,家里人走投无路,半夜跪在南坡那口枯井边哭求‘地母’救命。井水虽然没显字,但那户人家门口的野薄荷一夜之间疯长了半尺高。他们试着给孩子喂了薄荷熬的汤,今早……烧竟然退了。”
慕云歌闭了闭眼,指甲狠狠扣进掌心。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刺耳地轰鸣:
【警报:检测到地脉意识正在进行大规模逻辑模拟,目标正在通过‘行善’建立信仰场。】
【数据模型显示:若‘悯’的人格化进度超过80%,其生物信号将与方圆百里植被共振,后果不可控。】
“它在用你的医术……替你行善。”青黛咽了口唾沫,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惧,“可若那些百姓真把它当成了活菩萨,日日来求,日日供奉……王妃,人心是贪婪的。万一哪天有人借此敛财,或者它想要‘祭品’了,您救下的这些人,会不会变成它最肥沃的养料?”
慕云歌猛地睁眼,眼底一片冰冷的决绝。
善意一旦失去了边界,便是这世上最锋利的屠刀。
它现在救人是因为她想救人,那如果有一天,它发现杀人更能留住她呢?
“传信下去,”慕云歌猛地收起针囊,声音冷硬得不带一丝温度,“义诊小院即刻起暂停接诊三日,就说这几日雨水重,药材受潮需要翻晾。所有人,不得靠近南坡和后院井口。”
入夜,慕云歌从系统仓库中取出了大量高纯度的干扰素,配成了一种名为“封识散”的灰褐色粉末。
这种药粉能暂时阻断高频生物信号的传导,说白了,就是给这大地下的意识体戴上一层“眼罩”。
她独自提着灯笼走到井边,将药粉均匀地撒入井口。
“歇三天吧,让我安静一会儿。”慕云歌对着那深不见底的幽暗低声呢喃,眼神中透着疲惫,“也让你自己想想,怎么学着当一个真正的‘人’,而不是一只只会学舌的怪物。”
话音方落,原本平静的井水突然毫无预兆地剧烈翻涌起来。
那不是水流的涌动,而像是某种庞然大物在深渊里痛苦地挣扎。
几朵浪花飞溅在井圈边缘,在月光的映射下,迅速汇聚成三个水淋淋的大字。
不要走。
每一个笔画都歪歪斜斜,透着一股近乎偏执的哀求,像是一个死死拽住大人衣角、生怕被丢弃的孩子。
慕云歌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身离去,却没注意到,在这座王府的高墙之上,一抹暗紫色的身影已立了许久。
“王爷,”谢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凤玄凌身后,抱拳行礼,“户部那边已经交待下去了。南陵周边的青壮已全部编入修路队,妇孺也已迁入义塾,严禁任何人再私自前往南坡祭拜。”
凤玄凌负手而立,冷峭的侧脸在月色下犹如冰雕。
他看着慕云歌消失在回廊转角的背影,声音寒凉入骨:“悯若真的通了人性,就该让它明白——人若不在了,它救再多的人,也只是个无用的木偶。”
“若王妃执意要带它离开……”谢刃迟疑道。
“拦截。”凤玄凌冷冷吐出两个字,按在石砖上的指节微微泛白,“哪怕是锁,本王也要将她锁在京城。她想要的盛世,本王给;她想救的苍生,本王守。但这个怪物,绝不能带走她。”
夜半,暴雨骤至。
慕云歌背着轻便的药匣,趁着雨幕的掩护推开了房门。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这股力量觉醒得太快,她必须找一个更空旷、更荒芜的地方,去尝试切断这种灵魂层面的链接。
然而,当她的脚步踏上院中泥土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