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残留在窗纸上的字迹,在月光下闪烁着某种近乎病态的微光,仿佛是某种深渊里的生物拼命想向地面伸出的一只手。
慕云歌盯着那两个字,直到它们被夜风吹干,化作几道干枯的泥痕。
她整夜未眠,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袖中的银针,直到东方泛起青灰。
清晨的空气透着冷硬的湿气,慕云歌披上一件玄色斗篷,独自一人踩着尚未消退的寒霜走向南坡。
靴底碾过枯草的细碎声响在死寂的山谷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道地缝依旧盘踞在荒坡中心,像是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但在裂缝旁的一块平整青石上,她停住了脚步。
原本布满青苔的石面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上面刻着一个硕大的“慕”字。
那笔画极为怪异,不像是用刻刀凿出来的,倒像是某种尖锐的利爪,或是硬度极高的根须,在坚硬的石材上反复、机械地剐蹭,深浅不一,透着一股近乎执拗的笨拙。
慕云歌蹲下身,鬼使神差地伸出指尖,轻轻抚过那个凹凸不平的字迹。
指尖传来的不是石头的冰冷,而是一种温热的、微微跳动的触感,仿佛这块石头里正裹挟着一颗不安分的心脏。
【检测到地脉能量大规模聚焦。】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平直地响起,【该字符区域能量密度超出常态值三倍,聚焦时间已持续超过十二个时辰。逻辑修正:目标并非在练习书写,而是在进行生物信息固定。它在尝试‘记住’你的存在。】
慕云歌的心尖颤了一下。
这不再是简单的模仿,而是某种独立意识的觉醒,它在给自己定锚。
“王妃!”
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喊。
青黛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上斜坡,怀里死死抱着一叠用油纸包着的草叶标本。
她跑得满脸通红,气息凌乱,一站定就急不可耐地将怀里的东西抖开。
“您看,您快看这些!”
慕云歌接过几片厚实的曼陀罗叶片。
在晨光的映射下,那些原本应该杂乱无章的叶脉,竟然扭曲勾连,形成了一个个极小的、却清晰可辨的字样:云歌。
“不止这里。”青黛声音发颤,眼神中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惊惧,“奴婢刚才来时的路上,三里之内,有七处岩壁,还有五株老树的根部,全部出现了类似的痕迹……每一个,都是您的名字。”
慕云歌看着满地的狼藉,沉默了很久。
她能感觉到,在脚下那层黑沉沉的土层里,正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盯着她,满心欢喜又小心翼翼。
她忽然撕下自己的一截内衫衣角,在那块刻着“慕”字的青石旁坐下。
她没带墨,便将指尖探入井水中蘸了蘸,在青石的空位上,一笔一划写下了一个巨大的“停”字。
水迹在石面上迅速洇开,慕云歌低声对着那虚无的缝隙说道:“若你真的能懂我,就该知道,我不愿看你为了我变得这般疯魔。克制,才是身为‘人’的第一步。”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官道上忽然传来了整齐划一的马蹄声。
一队身披重甲、腰悬长刀的黑甲卫正策马而来。
为首的将领手里拿着一份盖着朱红印章的公文,大声宣布工部即日将在南陵开工,修建一条直通义诊小院的官道。
“王爷有令,南陵山势变动,为防灾情,此地划为工程禁地。除工匠与王府随从外,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慕云歌站在高坡上,看着那些工匠开始在裂缝周围拉起隔离绳,心中了然。
凤玄凌这是在用他的方式,将这桩异闻死死封锁。
他不仅下令修路,更发出了一道严苛的手谕:凡是议论石刻木痕者,一律以妖言惑众论处。
他这是要在这神异的萌芽周围,生生围出一座铁牢。
入夜,慕云歌回到王府。
她故意在药庐的窗台上放了一本《千金方》,并在扉页的空白处,用炭笔写下了四个字:今日无事。
写完后,她并没有熄灯,而是合衣躺在榻上,闭上眼,将呼吸调得极匀。
屋内寂静得能听见灯芯爆裂的声响。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一阵若有似无的凉风顺着窗缝钻了进来。
那一缕比月色更淡的紫雾在屋内盘旋了片刻,最终落在了窗台的那本书上。
书页发出了极其轻微的翻动声,“沙、沙、沙”,像是某种幼小的生物在不安地挪动。
那雾气在“今日无事”这四个字上停留了很久。
慕云歌能感觉到一道微弱的视线在自己脸上扫过。
紧接着,窗台上传来了水珠凝聚的声音。
等那股气息彻底消散,慕云歌猛地睁开眼翻身下榻。
窗台上的书页还带着一丝潮气。
在那四个字的最下方,多出了一个用露水凝成的、极小的字:
那一瞬间,慕云歌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喉咙里堵得难受。
它连她的敷衍都看得穿,它甚至在嘲笑她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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